作者:夹心奥利奥
类别:穿越小说
状态:连载中
最后更新:2024-07-27 11:58:3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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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法医,他也是法医。
院里的人都传言我们是:
鉴定院的两大冰山,王不见王。
可没人知道,我们已经相恋四年了,只是从未公开。
我有个特殊能力,能看见死者死去的原因。
可我的男友不信我,反而觉得我是个疯子。
于是当他再次和白月光重逢时,他把我扔在餐厅,去陪了他的白月光。
可他不知道,我的特殊能力有个后遗症。
会失掉所有记忆,包括深爱的他!
晚上十一点半,下图市法医鉴定室。
陆晚晚将解剖台上受害者的残骸整理好,又在报告上写下死亡原因,才重重的舒了口气。
为了查清命案,她已经连轴转了十天没回家。
靠在工作台边,陆晚晚看着自己没带手套的手,神色复杂。
这些年来,只要有案件进展毫无头绪,要定为悬案时,她便会摘掉手套去触碰尸体。
因为她有种特殊能力,触碰到受害者就能感知死亡场景,得知真相。
这时,解剖室门外隐隐传来啜泣声:“子奕,谢谢你陪我,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以后……我还能来找你吗?”
听着话里的名字,陆晚晚一怔。
慕子奕,和她同是鉴定室的法医,也是她地下恋四年的男友。
想到他,陆晚晚疲惫的脸上出现一抹笑意。
在她还没有当上法医的时候,慕子奕作为出色学长,回来学校礼堂做过宣讲。
看着台上熠熠发光的慕子奕,用低沉的嗓音念出“为死者言,为生者权”八个字,陆晚晚心里爱情和事业的种子都在这一刻发了芽……
外面哭诉的声音一直没断,陆晚晚回过神脱下白大褂,推门而出。
一眼就看见走廊里,一个陌生女人正梨花带雨地依偎在慕子奕怀里!
慕子奕性格本就冷淡,更是有洁癖,就算是死者家属也从来都是嘴上安慰,哪里会搂在怀里?!
陆晚晚压下不安,走上前:“子奕,这位是?”
慕子奕掀眸看了她一眼,并没有和怀里的女人拉开距离:“这是死者的表姐,唐婉。”
仅仅是这样吗?
陆晚晚不信,她看着亲密的两人,喉咙干涩:“你们好像很熟?”
慕子奕还没说话,唐婉已经低下了头:“大学的时候,子奕追过我。”
“对不起,子奕,明明拒绝过你,可是这种时候,还是忍不住依靠你。”
听着这些,陆晚晚瞬间僵在了原地。
她一直知道慕子奕大学有个白月光,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唐婉!
愣神间,慕子奕也开了口:“晚晚,你先回家吧。”
陆晚晚瞳孔紧缩,以往不论再晚,慕子奕都会和自己一同回家。
和他一同待在出租车里,聊聊今天的工作和趣事,是陆晚晚每天最期待的小确幸。
陆晚晚面如纸色,纵使内心百般不愿,最后还是挤出一个笑容,答应了下来:“好。”
可她没想到,这天夜里,慕子奕没有回来。
夜色沉沉,陆晚晚躺在床上,辗转反侧。
她脑海中反复浮现唐婉依偎在慕子奕怀里的场景。
就算是自己,也是和慕子奕交往了两个月才慢慢有了肢体接触。
可唐婉只是久别重逢,却能和他那么亲密……
不知不觉间,陆晚晚的枕头已经湿了大片,下唇也被咬破,嘴里蔓延着血腥味。
一夜噩梦。
第二天一早,陆晚晚早早地去了鉴定所,却被工作缠身,连慕子奕的面都没见到。
好不容易到了中午。
食堂里,陆晚晚端着饭找到慕子奕,在他对面坐下:“你昨天怎么没有回家?”
慕子奕头都没抬:“我说过,在工作的地方不要谈私事。”
陆晚晚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,心里苦涩翻涌。
只因慕子奕的一句不想公开,她便苦守四年的地下恋,可现在自己只是问昨晚他去了哪里,他都不愿意回答。
就在这时,远处响起一道惊喜呼唤:“子奕,原来你在这。”
陆晚晚抬眸,就见唐婉走到慕子奕身旁,笑意盈盈:“给,你昨晚把手机落在我这里了。”
慕子奕昨晚……和唐婉在一起?!
陆晚晚下意识的咬上下唇,还没好的伤口再次裂开,一嘴的血腥味。
眼见着慕子奕收了手机,周围同事都纷纷起哄。
“慕组长,有情况啊!”
“想不到平常冷若冰霜的慕组长,竟然悄悄搞上了对象,美女,你看上这冰块什么了?难不成是夏天到了好消暑?”
唐婉红着脸:“我和子奕以前是校友,昨天晚上只是叙旧。”
同事们却不轻易放过,凑到慕子奕身边:“组长,真的只有叙旧?”
陆晚晚指关节泛白,看向慕子奕,期望得到一个答案。
只要慕子奕说,她就信。
慕子奕终于吐出一个字:“是。”
陆晚晚松了一口气,可不知为何心却还是一直悬着。
等吃完饭,陆晚晚正要往解剖室走。
走廊里,一对中年夫妻突然拽住了她:“你就是陆晚晚吧?!就是你负责解剖我儿子的尸体?!造孽啊!他完完整整地来到这个世界,你却不让他完完整整地离开!”
妇人捏着陆晚晚手腕的力气极大。
钝痛猛地传来,陆晚晚疼的倒吸一口冷气。
她下意识去寻找慕子奕的身影,以往这个时候,他都会把自己护在身后。
却瞧见几步外他正和唐婉说话,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。
陆晚晚眼神一黯,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,想要抽回手,却是徒劳。
只能敛下情绪试图劝说:“你们儿子的死亡已经涉嫌到刑事案件,必须要解剖才能确定死因,找到凶手,这是我的工作。”
“结束之后我会缝合好,保证他完完整整的……”
可话还没说完,死者母亲就哭嚎起来:“我不允许!谁都别想动我儿子!”
她声音很大,引得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,慕子奕也在其中。
四目相对,他却只是站在唐婉身边,没有半点要走过来的意思。
陆晚晚压下内心的失落和酸涩,继续劝说:“我理解你们作为父母的心情,可是你们真的不想找出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吗?”
中年夫妻被陆晚晚问得怔住,终于松开了钳着她的手,抱在一起哭了起来。
陆晚晚看着这一幕,眼眶也跟着泛红。
从来到鉴定所到现在,这样的场景每天都要上演。
她以为自己都已经麻木了,可每次总是忍不住跟着难过。
生离死别,身为法医的他们,是唯一能为死者说话的人。
闹剧散场,陆晚晚一个人走进了鉴定室。
靠着解剖台,她脑袋空白一片,怎么都静不下心神。
过了许久,鉴定室的门被推开,慕子奕和唐婉并肩走了进来。
看着陆晚晚被家属扯红的手臂,慕子奕微微蹙眉,没有说话。
倒是唐婉神色担忧:“你们的工作真辛苦,不仅要鉴定死因,还要和这些家属打交道。”
“子奕一直都是个闷葫芦,又有洁癖,真不知道他遇到了这样的家属该怎么办,陆小姐,到时候还要请你们这些同事多多帮他说话。”
“同事”这两个字再次刺痛了陆晚晚的心。
还没等她做出反应,唐婉又看向慕子奕:“这周日有一场艺术展览,子奕,你能和我一起去看吗?”
这周日是陆晚晚的生日,她加班加点的工作,甚至动用能力,就是为了能够挤出时间,和慕子奕一起过生日。
她看向慕子奕,希望他能拒绝。
可是慕子奕却答应了下来:“好。”
陆晚晚浑身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,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子奕,又看了看四周。
四下无人。
慕子奕说不想在同事面前暴露关系,可是这里只有一个唐婉,他为什么还要隐瞒他们的关系,甚至答应唐婉去看展览?
陆晚晚看着面前郎才女貌的二人,第一次想要捅破他们的关系。
她看着唐婉:“不好意思唐小姐,我是子奕的恋人,周日他也去不了,那天是我生日。”
唐婉愣了,随后又做出受伤的样子:“子奕,原来……你已经有女朋友了,早知道我就不约你了。”
慕子奕没应,看向陆晚晚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悦。
陆晚晚心如针扎,她只是把他们是恋人的事实说出来,为什么慕子奕要这样看自己?
沉寂间,唐婉再次开口:“陆小姐,能拜托你帮忙再鉴定一次我表弟的死亡原因吗?我怀疑他的死另有蹊跷。”
从业五年,陆晚晚从未鉴定失误。
她微微皱眉,刚要拒绝。
却听慕子奕语气淡淡:“她表弟在2号鉴定室。”
他也让自己再鉴定一次?
陆晚晚心下一沉,他们共事五年,难道慕子奕也不相信自己的专业程度吗?
她想从慕子奕的脸上找出答案,可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唐婉身上。
……
2号鉴定室里,陆晚晚再次将唐婉表弟的死因做了鉴定。
最后的结果和上次一样——中毒身亡。
以防万一,陆晚晚还摘了手套动用了能力。
触碰到尸体的一瞬,她眼前浮现出一个少年,只见他仰头吞下一大把药片,毒发而亡。
她的鉴定是对的!
陆晚晚睁开眼撤回手,眼前却突然一阵晕眩,撑着解剖台才站稳。
这是使用能力的后遗症。
陆晚晚缓了缓,脸色苍白地出了鉴定室。
门外,唐婉急忙迎上来:“怎么样?”
慕子奕跟在她身后,同步看了过来。
“还是服毒自杀。”
听到陆晚晚的话,唐婉却依旧不相信:“不可能!肯定是有人害他!陆小姐,你再好好鉴定一次!”
慕子奕伸手扶住情绪激动的她,看向陆晚晚:“你确定吗?”
陆晚晚心里一瞬涌上万千情绪,有为死者的悲哀,有对慕子奕不信任自己的失落,有醋意……
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,使她喉咙发涩。
“我确定。”
慕子奕深深的看了陆晚晚一眼,最后低头对唐婉说:“结果应该不会有错,我先送你出去吧。”
唐婉一脸脆弱,没有拒绝。
鉴定所门口,陆晚晚目送着慕子奕送走了唐婉,犹豫半晌还是开口:“你对唐婉……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?”
慕子奕不悦看来:“你想说什么?”
陆晚晚不是怀疑慕子奕对自己的感情,只是想要一个承认,一个保障。
可是慕子奕却连回答的意思都没有,冷漠转身离去。
蝉鸣阵阵。
陆晚晚凝望着他背影,眼眶泛酸,心里也跟着蝉鸣烦忧不已。
晚上七点半,陆晚晚身心俱疲地走出鉴定室,正要寻找慕子奕的身影,只见手机弹出一条信息:
“唐婉情绪不太好,我过去看看,你自己回去,不用等我。”
看到信息,本就疲惫的陆晚晚更是摇摇欲坠,几乎站不住。
她扶着墙慢慢蹲下,脑袋嗡嗡作响,心疼得像被刀绞一般。
在她抽出时间给唐婉做鉴定的时候,慕子奕陪着唐婉,自己好不容易下班了,慕子奕还是和她在一起……
陆晚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。
第二天一早,她刚到解剖室,就被领导叫到了办公室。
“小陆,我昨天接到举报,说你做鉴定时用手直接触碰遗体?我们不是三令五申过不准出现这样的问题吗?你为什么还会犯?”
“念在你这么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,这次就不计较了。再有下次,直接开除!”
陆晚晚低下头,带着愧意:“对不起,这是我的错,我保证没有下次。”
领导应了声,示意她可以走了。
陆晚晚转身要走,却在拉开门的那刻停顿了下。
解剖的时候都是单人进行,几乎不可能有人知道她触碰了遗体。
她回头看向领导:“我能问问是谁举报了我吗?”
领导迟疑了下,还是告知:“慕子奕。”
陆晚晚浑身血液被冻住了一般,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办公室。
共事五年,恋爱四年,同居三年,换来的却是举报?!
解剖室里,她找到慕子奕,颤声问:“为什么?”
慕子奕眼中并无情绪:“你违规了。”
陆晚晚看着面前的男人,突然感觉很陌生。
她认识的慕子奕,是个外冷内热的男人。
按照规定,解剖室是不允许家属进入的,可慕子奕却会在完成鉴定后,让家属进来进行最后的告别。
也是慕子奕告诉陆晚晚:“规定之外,也可以有人情。”
从记忆中回过神,陆晚晚对上慕子奕的视线,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。
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违规的原因,说自己的特殊能力?
小时候那些小孩子用石头砸她,骂她丧门星,是怪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,她没有勇气坦白。
比起误解,她更怕慕子奕知道之后也离她而去。
沉默间,慕子奕看了一眼手表:“没事的话,我去工作了。”
纵使千言万语,陆晚晚只能憋在心里,眼睁睁看着慕子奕离开。
就在这时,陆晚晚的电话响了,是老家的外婆打来的。
她压下心中的万千情绪,换上轻快的语气:“外婆。”
电话那头的外婆乐呵呵的:“晚晚啊,这周日是你生日,我寄了点东西过去,刚好今天你就能收到。”
从小到大,别人说她克死父母,是丧门星,只有外婆护着她,对她好。
此时听到外婆的话,陆晚晚内心的委屈再也忍不住,就要溢出胸腔。
可她不忍心外婆这么大年纪还要为自己担心。
陆晚晚逼自己把那些情绪压回去,佯装平常:“知道了,我下班就去拿。”
可外婆和陆晚晚朝夕相处了二十年,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的异样:“晚晚,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幸福。要是受了委屈,只管和外婆说。不管怎么样,外婆永远支持你。”
听着外婆的叮咛,陆晚晚的心又被暖流填满:“放心吧外婆,我没受委屈,工作也很顺利。”
又陪着外婆聊了很多,陆晚晚才挂断电话,投身工作。
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晚上。
下班之后,慕子奕和陆晚晚一起回家。
可早上的不欢而散,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墙。
陆晚晚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,突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,慕子奕提过一次结婚。
但是结婚之后接踵而至的事情太多,两个人又都是天天加班的法医,除非有一个人做出牺牲辞职,否则婚姻是维持不下去的。
可他们都不愿放弃梦想,只能将结婚的想法暂时压下。
而现在,唐婉出现了。
陆晚晚鬼使神差的开口:“你去年说要和我结婚,还算数吗?”
慕子奕的回答和去年一样:“只要你辞职。”
陆晚晚落在腿上的双手猛地收紧,垂下眼睫没有再答话。
做一个法医,为死者言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,她不可能轻易辞职。
两人之间又只剩下沉默。
时间一晃而过,很快就到了周日。
餐厅里,慕子奕和陆晚晚隔着桌子对坐着。
灯光浪漫,音乐悠扬。
陆晚晚不想这么沉寂下去,撑起抹笑开口调节气氛:“子奕,我们……”
结果话没说完,慕子奕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他起身离席去接电话,陆晚晚只好咽下没说完的话。
不一会儿,慕子奕回来了,却没坐下:“账我结过了,还有事,生日就不陪你一起过了。”
说完,就转身离去。
餐厅里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,陆晚晚孤零零被抛在原地。
看着面前径直的菜肴,她胃口全无盯着慕子奕的红酒杯出神。
慕名的,之前在鉴定室时唐婉对慕子奕的邀约又浮响在耳畔,陆晚晚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预感,匆忙离开赶去了展览馆。
下车那刻,她清楚的看见等在门口的那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。
赫然就是慕子奕和唐婉。
这一幕比寒风更凉,陆晚晚像被泼了一桶冷水,从头冷到脚。
眼看着慕子奕和唐婉进了展览馆,她没追上去,脚步凝在原地,像是一座水泥雕塑。
失魂落魄地回到家,陆晚晚躺在床上,想了很多很多。
她记得交往后的第一个秋天,慕子奕牵着她的手在银杏树下散步,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。
那时,慕子奕的手很凉,说出来的话却让她暖到了心里:“别人碰我我会觉得不舒服,但是你就没有关系。”
而现在呢,亲密接触不再是自己的特权,在她过生日的时候,慕子奕甚至跑去陪唐婉看展!
想到这,陆晚晚心脏一抽一抽的疼。
她追了慕子奕一年,交往了四年,以为终于能捂化这块冰,没想到唐婉一出现就让一切化为泡影。
陆晚晚有些呼吸不畅,连带着头晕目眩,恶心感止不住地上涌。
她知道,这是过度使用特殊能力的后果。
为了能够让今天空出来,这个月她已经使用了两次特殊能力,加上唐婉的表弟,一共是三次,已经是她的极限。
陆晚晚蜷缩成一团,身心的双重折磨让她痛不欲生,浑身冒着冷汗。
床上残留着慕子奕的冷香在此刻闯进鼻腔,令人心生眷恋,却也让陆晚晚难过的想哭。
慕子奕,为什么我最需要你的时候,你却在陪别的女人?
……
等慕子奕回来,就看到了蜷缩在床上,脸色苍白的陆晚晚。
“你怎么了?”
陆晚晚撑着坐起身看他,脑海里他和唐婉一起走进展览馆的画面挥之不去。
她忍不住问:“你去哪儿了?”
慕子奕顿了下:“鉴定所。”
陆晚晚撑着床的手猛地攥紧,慕子奕在骗她,为了唐婉。
她没再说话。
慕子奕也沉默不语。
压抑的氛围在两人中蔓延。
这时,陆晚晚的电话响了起来。
“你接电话吧,我去书房。”慕子奕说着,转身走了出去。
陆晚晚看着他背影,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又在心中翻涌。
许久才压下,接起电话。
电话那头,外婆的声音传来:“乖孙女,生日快乐!现在是不是正在吃蛋糕呢?”
陆晚晚连忙收了眼泪,却还是藏不住浓重的鼻音:“是啊。”
“怎么哭了?”
陆晚晚抹着眼泪:“没呢,昨天气温下降,我没注意,着凉了。”
外婆信了,叮嘱了几句要她照顾好自己,转头又说起:“家里的李子,杏子都熟了,你和子奕什么时候回来看看?”
陆晚晚也是这时才意识到,自己成为法医之后,因为工作繁忙确实很久没有回过老家了。
“下周吧,我休假就回去。”
挂了电话,陆晚晚坐在寂静的房间里,望着走廊地板上的那一抹昏黄的光线。
最后,还是没有去找慕子奕继续刚才的话题。
这天之后,她用工作麻痹自己,自欺欺人般维护这段感情。
很快就到了周五,陆晚晚还要加班,没法休假。
她打了个电话,想告诉外婆自己这周回不去了,可铃声响了很久,还是无人接听。
解剖室里的同事又在催,陆晚晚只能挂断电话,转身朝鉴定室走去。
就在这时,手机突然响了。
她接起,就听见电话那头陌生的女音:“陆女士您好,您的外婆胡翠云于今天下午心脏病突发,抢救无效死亡。”
陆晚晚脑袋嗡了下,手不受控制地颤抖:“你确定……是胡翠云?”
“是,请尽快来潞水镇人民医院处理后事。”
刹那,陆晚晚上血色褪尽,摇摇欲坠。
从解剖室出来的慕子奕注意到她的不对劲,走上前:“怎么了?”
看着慕子奕,陆晚晚的泪水决堤而出:“子奕,刚刚电话说……外婆死了。”
慕子奕也愣了,好一会儿才道:“节哀。”
像是抓紧浮木般,陆晚晚抓着慕子奕的手臂,流着泪哀求:“我要回潞水镇,你能陪我一起去吗?”
慕子奕却沉默了。
这一幕引起了同事的注意,时不时有人投来视线。
陆晚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她知道他们是地下恋,可是外婆的死带来的打击太大,她没有别人可以依靠,只有慕子奕。
可下一秒,却听慕子奕说:“我还有工作。”
这几个字就和慕子奕的眼神一样冰冷,让陆晚晚肝肠寸断。
她忍不住想,要是问这话的是唐婉,他还会拒绝吗……
这个念头涌起的那瞬,陆晚晚就不敢再想下去了。
她抓着慕子奕的手无力松落,深深看了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一眼,擦掉眼泪转身离去。
潞水镇人民医院,太平间。
空气里弥漫着她最熟悉的福尔马林味,陆晚晚却觉得喉咙发堵,刺鼻到叫人直掉眼泪。
“陆小姐,您的外婆是在下午突发心脏病,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。”
医护人员跟在旁边说着,陆晚晚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。
她呆呆地看着外婆的遗体,怎么都不敢相信,现在无声无息躺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外婆。
明明之前她还说,李子和杏子成熟了,要她回家,怎么突然就走了呢?
陆晚晚一步一步机械的走上前,想要伸手去摸一摸,却又不敢。
是不是自己早点回来,外婆就不会死?
懊悔和自责化作泪水在眼眶打转,陆晚晚哽咽着喊:“外婆,我是晚晚啊,我回来看您了,您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?”
“外婆,您睁开眼看看我啊,您别丢我一个人!”
可停尸房内,死寂无声。
陆晚晚终于忍不住,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手碰到外婆的刹那,她突然一阵晕眩,脑海浮现出外婆死前的场景。
两鬓斑白的老人心脏病复发,一手紧捂着胸口,另一只手本想去拿药瓶,可是有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换了外婆的药!
“死老太婆,你不给我钱,就等着死吧!”
……
画面倏然一片黑暗,陆晚晚回过神,怔在了原地。
有人拿走了外婆的救命药,外婆……是被人害死的!
意识到这一点,陆晚晚红肿的双眼涌上坚定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查清凶手!
做下决定,她带着外婆的遗体回到了下图市。
鉴定所内,慕子奕眉头微皱:“陆晚晚,你干什么?”
陆晚晚推着外婆的遗体:“我外婆不是心脏病突发身亡,我要重新做鉴定。”
慕子奕挡在她的面前:“医院已经确定了死因就是心脏病突发,这就是个意外,你应该接受事实。”
陆晚晚看着面前的慕子奕,眼眶泛酸,唯一疼她的外婆死了,她想要找出真凶,而拦在自己面前的,居然是自己的恋人!
“不是的,外婆不是突发心脏病。”
陆晚晚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外婆死亡的场景,又想起小时候村子里的人欺负她,骂她丧门星。
这时外婆总会拿着扫把将他们全部赶跑,抱着她说:“晚晚不是丧门星,是外婆的福星!”
……
一直以来,陆晚晚怕慕子奕知道自己的特殊能力后会离开自己,可现在要是不说,外婆的死亡真相将永远埋藏在角落。
最后,陆晚晚深吸一口气,将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:“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看到人去世前的景象。我亲眼看到有人换了外婆的药,外婆是被人害死的!”
闻言,慕子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陆晚晚知道这很难以置信,可心中还是抱着希望:“子奕,你相信我好吗?”
慕子奕沉默了很久,最后却是说:“陆晚晚,你别发疯。”
慕子奕看向她的眼神,就是在看一个疯子。
陆晚晚脑袋嗡嗡作响,视线逐渐模糊,她知道,这是使用能力的后遗症又发作了。
可她不能倒下。
陆晚晚抓着慕子奕的胳膊,努力让自己站稳:“我没疯,子奕,你相信我好不好?”
慕子奕看着面前的陆晚晚,她脸色苍白,似乎随时都要倒下,和他平常看到的死者家属没什么两样。
人在悲伤的时候,总会否认现实,让自己好受一些。
想到这,慕子奕掰开了陆晚晚的手:“你累了。”
陆晚晚是累,因为外婆的死,也因为慕子奕不肯相信自己。
她不明白,为什么命运给她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,特殊能力,父母早逝,如今外婆被人害死,恋人说她是疯子……
似乎所有的不幸,都发生在了自己身上。
陆晚晚还想说什么,却眼前一黑,直接晕了过去。
再醒来,陆晚晚躺在下图市第一医院的病床上。
半梦半醒间,她看到旁边有个模糊的人影,迷迷糊糊叫了声:“子奕。”
可随着越来越清醒,也认出床边那个人不是慕子奕,而是唐婉。
唐婉一身白大褂,笑意盈盈:“你醒了,是子奕把你送到医院的。我是这里的脑科医生。”
陆晚晚脑袋还在隐隐作痛,她强忍着坐起身:“我外婆呢?”
唐婉没回答,反而是说:“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,过于激烈的情绪已经影响了你的大脑,你要是再看见你外婆的遗体,只会加重病情。”
陆晚晚的眼睫颤了颤,只有她知道,晕倒不是因为情绪,而是使用特殊能力的副作用。
她刚想下床离开,却站都站不稳,一个趔趄摔倒在地。
唐婉连忙扶起她:“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吧,要是实在不放心,就打个电话问子奕,遗体是他在保管。”
陆晚晚眼眶泛红,她怎么甘心就这样什么都不做!
她恨不得立刻飞到鉴定室,再次鉴定外婆的死亡原因!
可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,就算拿上了手术刀也操作不了。
陆晚晚心急如焚,在医院多待一秒,凶手就多快活一秒。
她能相信的只有慕子奕!
陆晚晚毫不犹豫地给慕子奕打了电话:“子奕,你能帮我鉴定一下外婆的……”
“我很忙。”慕子奕冷漠打断了她,紧接着“啪”地挂断了电话。
那一声盲音如鼓槌重重敲在陆晚晚心上。
唐婉旁观着这一切,轻声说:“等你好了,子奕会给你办理出院的,好好休息。”
说完就离开了病房。
陆晚晚只能被迫待在医院里,一个晚上,却好像度日如年。
第二天早上,她再等不下去,不顾唐婉阻拦立刻办理了出院手续。
不料刚踏出医院,就收到了一条信息。
【尊敬的陆女士,您的外婆胡翠云已经火化,请及时取走骨灰盒。】
陆晚晚不敢置信,逐句逐字地又看了一遍,拔腿就去了殡仪馆。
拿到骨灰的那刻,她不得不接受外婆已经被火化的现实。
而能做这件事的,只有慕子奕!
下图市鉴定所。
陆晚晚找到慕子奕,声音发颤:“为什么?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外婆的死有问题吗?!”
慕子奕一如既往地冷淡,拨开她的手:“你外婆就是突发心脏病,没有问题。”
为什么慕子奕就是不肯相信她?
陆晚晚只觉得悲愤要冲破自己的胸腔:“你凭什么……就算你是我的男朋友,你也没权利火化我外婆!”
最后这几个字,陆晚晚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办公室里,同事们的视线齐刷刷地看过来,一脸惊愕。
“慕组长,你和小陆……是男女朋友?”
慕子奕的脸更冷了,看向陆晚晚的眼睛几乎能结出霜。
随后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事:“你们工作都忙完了?”
这话一出,同事们再好奇,也不得不离开。
走廊里顿时只剩下慕子奕和陆晚晚。
慕子奕沉着一张脸,不悦斥责:“陆晚晚,我们说好不公开的。”
陆晚晚悲从中来:“你在意的,只有这件事吗?”
“火化的事……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?”
从收到外婆离世的消息后,慕子奕没有一个关心的电话。
自己晕倒了,他也没有来看过,而自己明明说过外婆的死有问题,他却不管不顾的直接将人送去火化。
现在还来指责自己不该公开恋情……
然而对于她的疑问,慕子奕只说了一句:“火化是每个死者的最后一步,也是他们的最终归宿。人生不能复生,你我都是法医,陆晚晚,你要认清现实。”
认清现实。
陆晚晚心脏一阵阵紧缩的憋闷。
以前她最喜欢的就是慕子奕的眼睛,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,慕子奕虽然没有什么表情,可自己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关切,看出爱意。
而现在,慕子奕眼中除了冷漠,再无其他。
看着面前的男人,陆晚晚只觉得身心俱疲,她没有再说话,抱着骨灰盒转身走出了鉴定所。
慕子奕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,一向没什么神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烦躁。
……
陆晚晚刚踏出鉴定所,墨点般的雨滴就砸在水泥路上,也砸到了她的身上。
明明来的时候还骄阳似火,现在却一片狂风暴雨。
陆晚晚没有停顿,紧紧抱着骨灰盒走进了雨中……
半个小时后,她湿淋淋地回到家。
她抱着骨灰盒坐在沙发上,大脑放空,却又想了很多很多。
小时候她跟外婆说:“等我长大了,就给你买金项链,金手镯。你别羡慕别人,我很快就会长大的。”
外婆掐了掐她的脸蛋:“我不要什么金项链,金手镯,我只要我的乖孙女健健康康,平安长大,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。”
踏进鉴定所的那一天,陆晚晚找到了自己的“安稳”。
和慕子奕交往的那一天,她坚信慕子奕是那个对的人,是那个“幸福”。
可现在,陆晚晚不确定了。
风从窗外吹进来,带着冰冷的气息。
她紧紧环抱着自己,想要汲取可怜的温暖,却是徒劳,反倒是脑袋开始发昏,发胀,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一般,疼的她浑身冒冷汗。
陆晚晚强撑着翻出止痛药吞下,却一直也没有好转,最后只好打车去医院。
下图市第一医院,脑科。
医生看着刚拿到的片子,面色沉重。
陆晚晚坐在他对面,不安地开口:“医生,我的病……很严重吗?”
医生放下片子,重重叹了口气:“陆小姐,你的大脑受到很严重的损伤,再过两个月,你会忘掉以前的记忆。”
“而且损害原因不明,没法治疗,不可逆转。”
陆晚晚瞳孔紧缩。
医生虽然说原因不明,但她大概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能力导致的。
她以为后遗症只是头疼,却没想到竟然会失忆!
工作,外婆,慕子奕……都将要忘记吗?
陆晚晚攥紧手,不甘却又无能为力。
这时,只听医生又问:“你的家属呢?这种情况不能瞒着,还是要告知一下。”
外婆走了,她唯一的家人就是慕子奕了。
可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两人接连不断争吵冷战……
陆晚晚垂下眼睫:“我知道了,谢谢医生。”
便起身走出了医院。
月色凄凉,陪陆晚晚回家的,只有她自己的影子。
想着医生的话,她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病告诉慕子奕。
这座城市里,她就只剩下慕子奕了,只要有他在,就算失忆,也没关系的吧?
陆晚晚不知道,却一直等了下去。
直到晚上十一点,慕子奕回来了。
看着走近的男人,陆晚晚一直强忍的心慌漏了怯,她眼眶通红:“子奕,你回来了,我……”
可慕子奕身上浓郁的消毒水味道把她剩下的话堵了回去。
那是医院才有的味道,而能让慕子奕主动去看的人……只有唐婉。
陆晚晚不知怎么想的,故意问了一句:“怎么这么晚回来?”
慕子奕走到沙发旁坐下,揉着眉心:“加班。”
陆晚晚心里猛地一抽,她不知道慕子奕是怎么面不改色说谎的。
以前的慕子奕,就算寡言少语,却也是个说到做到,言行合一的人。
而现在,为了唐婉,慕子奕的谎话都能堆成山了。
陆晚晚内心五味杂陈,手心攥紧的那张皱巴巴的纸仿佛不是诊断单,而是她的心。
她不想再假装无事,开口戳穿了他的谎话:“你是去见唐婉了吧?你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很重,是觉得我闻不到吗?”
慕子奕身形一僵,很快恢复了神色:“我不说,只是怕你误会。”
“误会?”陆晚晚心底一直积压的情绪像被引线点燃。
她猛然站起身,含泪吼问:“你让唐婉依偎在怀里,在生日那天抛下我一个人去陪唐婉看展览,会为了她的一句话质疑我的专业能力……”
“慕子奕,我不是傻子!”
见她这么激动,慕子奕皱起眉头:“我就是回来晚一点,和唐婉见了面,你至于吗?”
这句话彻底引爆了陆晚晚的悲愤。
她所有的悲伤,失望,痛苦,到了慕子奕嘴里,只有轻飘飘地一句“至于吗?”
陆晚晚紧攥着拳,哑着嗓子道:“慕子奕,你火化了我外婆,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,还问我至于吗?!你到底有没有心?!”
慕子奕的耐心也彻底告罄:“那你呢?动不动就疑神疑鬼,几次三番的找我吵架,还暴露恋爱关系,说什么特殊能力,看到外婆死亡……陆晚晚,你现在和疯子有什么区别?!”
这是慕子奕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,也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在陆晚晚身上。
她看着面前爱了五年的男人,只觉得陌生。
慕子奕一直是她心中的一盏灯。
周围人都说这盏灯毫无温度,可是她却在黑暗中沿着这抹光亮走进了法医的领域,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情的甜蜜。
面对横插一脚的唐婉,慕子奕的冷淡,越来越多的谎言,即使遍体鳞伤,陆晚晚也选择相信,努力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。
可慕子奕呢?他总是避重就轻,总是毫无改变。
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,他永远都是为了唐婉缺席。
陆晚晚从没有哪一刻这么累,对这段感情,对慕子奕这个人!
她慢慢松开攥成拳的手,也决定了放弃:“慕子奕,分手吧。”
慕子奕一怔,眼里闪过抹惊愕,随即怒火滔天:“你当感情是儿戏吗?!陆晚晚,我看你是被外婆的死冲昏了头!”
说完,起身重重地摔门离去。
“砰!”
巨大的声响如落幕的钟声,彻底切断了两人。
陆晚晚脱力的摔回沙发上,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满脸,怎么擦都擦不尽……
亲情,爱情,她什么都没有了。
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,仿佛是她流不完的泪河。
第二天,陆晚晚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好,搬出了这个曾经和慕子奕共同的家。
再一次来到鉴定所。
院子里的柳树枝繁叶茂,那是鉴定所刚刚成立的时候载的。
陆晚晚也曾想过,她要在这里工作一辈子,就像这棵树一样。
可现在,她做不到了。
办公室里。
领导听闻她要辞职,满心愕然:“现在辞职?今年你不是拿到了晋升名额吗?”
“小陆,之前是给过你警告,只要你不再犯,晋升是板上钉钉的事,你不要自我放弃……”
好不容易得到的晋升名额,现在却要亲手埋葬自己的梦想。
陆晚晚握紧了拳头,直到指甲嵌入掌心,刺痛袭来,她才回神摇了摇头:“我会在今天做好交接工作,多谢您这几年对我的照顾,再见。”
陆晚晚深深鞠了个躬,转身离去。
然后她回到了潞水镇,将外婆下葬。
由于自己的特殊能力,外婆和亲戚的关系也并不怎么好,炎炎夏日,只有陆晚晚一个人给外婆送葬。
她用了大半的积蓄,给外婆选了一块很好的位置。
看着那些土一铲一铲地落到外婆的骨灰盒上,陆晚晚感觉自己的一部分,也随着被埋进了墓地里。
墓碑立好之后,陆晚晚摩挲着上面外婆的照片,眼眶又一阵滚烫。
她深吸了口气压下,声音却一直颤抖:“外婆,你就睡在这里吧。”
“对不起,现在的我,和您希望的健康平安,安稳幸福一点都沾不上边。”
“外婆,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了,我得了病,也不知道还能记得您多久,你多来我的梦中看看我吧。”
陆晚晚学着曾经外婆的样子念念絮絮着以后的打算,陪外婆待了很久才离开……
……
此时,下图市。
慕子奕一整天都心不在焉,满脑子都是昨晚提分手的陆晚晚。
在一起这么久,他第一次见她这么激动,也第一次真的生陆晚晚的气。
他们明明说好会在一起一辈子,她却不信自己,还说出分手这种话!
慕子奕甚至还想着等回家见到陆晚晚后,要怎么说这件事。
却没想到家里空无一人,就连她的东西,也搬了个空。
“陆晚晚?”
慕子奕喊着,找过每一间房间,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。
他打电话过去,无人接听。
慕子奕心中涌上一股不安,转身就回了鉴定所,却得知她已经辞职了。
这时,和陆晚晚一个组的同事过来:“慕组长,这是陆晚晚的工作笔记,落在这里了。你们不是恋人吗,麻烦您带给她。”
慕子奕接过,看着笔记本封面上熟悉的字迹,颤抖着翻开。
“从前,我讨厌我的能力,因为村子里的人会朝我砸石头,会骂我怪物。现在,我很庆幸拥有它,要不是它,这周日我肯定得加班。”
“只有在命案好多天没有进展的时候,我才会使用我的能力,我不希望我去依赖它。同事们夸我眼尖心细,我却不敢告诉他们,那是因为我看得到那些场景……”
上面陆晚晚写下的字字句句都在表明,她确实拥有特殊能力。
那天她并没有说谎。
而自己没有相信她,还叫她别发疯!
慕子奕不敢去回忆自己对她说的那些话,掏出手机继续给陆晚晚打电话。
可始终无人接听。
这之后,他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找到陆晚晚,也始终杳无音讯。
……
转眼,三年过去。
月海市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跨省命案,慕子奕作为下图市的法医代表加入调查组。
旁边的同行看到他:“你是下图市的法医代表?真是长陆后浪推前浪啊,这些小年轻事一个比一个厉害。”
另一个中年人笑道:“这有什么稀奇,龙门市的法医代表比他还小,还是个女人。”
话音刚落,会议门被推开。
陆晚晚穿着白大褂踏光而来:“初次见面,我是龙门市法医代表,陆晚晚。”
几乎是听到这个声音的那刻,慕子奕就站起了身。
在众人惊讶的视线里,他大步走到陆晚晚面前紧紧抓住她手臂,语气激动:“你这几年去哪了?为什么不接电话?”
陆晚晚却一把抽回手,眉眼间尽是被冒犯的不悦与陌生:“不好意思,你是哪位?”
会议室内。
慕子奕被拨开的手僵在了半空,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,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:“别开玩笑了。”
陆晚晚仔细看了一眼慕子奕,最后直视他的眼睛:“我真的不认识你。”
这几个字仿佛晴天霹雳,慕子奕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原地,如霜般的眸子再也不似以往沉静,惊涛骇浪在他的眼中翻滚。
他看着陆晚晚,她的迷茫和疏离不像是演的,眼中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爱慕。
她是真的忘记了他吗?还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?
慕子奕的心被揪了一下,一阵抽疼。
不管是哪个结果,他都不愿接受。
众人纷纷围观这一幕,窃窃私语。
“慕子奕和陆晚晚认识?”
“这两个人一个在下图市,一个在龙门市,哪来的机会认识?”
“慕子奕我略有耳闻,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组长,都说他不好接触,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,我看也不是那么回事啊,被陆晚晚的美貌迷昏了头?”
就在这时,门外走进一个抱着档案袋的瘦高个,扫视了一眼会议室,站到台上:“感谢各位代表在百忙之中参加这次会议,请大家回到座位上,会议即将开始。”
慕子奕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晚晚,回到了座位。
整个会议,焦点就聚集在慕子奕和陆晚晚身上。
慕子奕站起身,拿着红外线指向屏幕:“之前的鉴定是在小县城进行的,那里的仪器和技术都比不上月海,这里,这里,还有这里都被我们忽略了,我提议重新鉴定一次。”
陆晚晚道:“我同意慕医生的看法,另外,关于遗体的具体死亡时间,我有不同的看法。”
……
会议结束之后,一个中年人佩服道:“这两位年轻人真是厉害,法医界有他们俩,我就放心了!”
说着,就要去拍慕子奕的肩,慕子奕眉头微皱,不动声色地躲开了,中年只得尴尬地收回了手:“小慕啊,你技术是没的说,为人处世还要多学学。”
慕子奕没有理他,转头看向陆晚晚:“陆医生,晚上一起吃个饭?”
陆晚晚收拾着东西,刚要拒绝,慕子奕又开口:“聊聊这个案子。”
既然是案子的事情,陆晚晚就没拒绝。
菲斯特餐厅里。
两人面对面坐着,慕子奕看着陆晚晚点完了菜,的思绪又飘到了很远。
她爱吃的东西还是没变,香煎鳕鱼,石榴汁。
这家餐厅在下图市也有分店,两人的交往一周年纪念日,就是在那家分店吃的。
为了庆祝交往,还点了一小块蓝莓蛋糕。
后来两个人再去吃饭,陆晚晚除了主食,还会点蓝莓蛋糕。
而现在,象征他们爱情的蓝莓蛋糕却是慕子奕点的。
陆晚晚有些惊讶:“看不出来,慕医生还喜欢吃甜食。”
他并不喜欢甜食,只是以往陆晚晚点了之后,都会喂他吃,久而久之,就习惯了。
慕子奕喉咙干涩,哑着嗓子问:“晚晚,你真的不记得了吗?”
陆晚晚看着面前的男人,虽然气质冷漠,但眼里却是化不开的哀伤。
她缓缓摇头:“不瞒你说,我之前失忆了,三年前的记忆,只有零零散散的一点。或许我们以前认识,但现在,我一点印象都没有。”
即使早有猜想,听到陆晚晚亲口说出这个结果,慕子奕还是心里一痛:“我们以前是恋人。”
“晚晚,我们重新开始吧。”
陆晚晚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:“对不起,我现在有男友。”
慕子奕愣了一瞬,随即道:“是谁?”
陆晚晚笑了:“慕医生,我们只是暂时的同事,我的男朋友是谁,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吧。”
“我们不是同事。”慕子奕还想说什么,此时服务员上菜了,话题只好到此结束。
精致的菜肴摆在眼前,慕子奕却味同嚼蜡。
好不容易找到了心心念念的恋人,对方却已经失忆,还有了男友。
他一直是一个淡漠的人,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,唯一一次想要去争取点什么,就是大学的时候和唐婉表白。
唐婉拒绝了他,他很快就接受了。
可是陆晚晚失踪的三年,慕子奕第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情绪。
这种情绪一直在他的胸腔,更是在听到陆晚晚有了男友之后达到顶峰。
嫉妒,后悔,不甘心……
以前的他从未有过这般浓烈的情绪,而现在,万千情绪交织在一起,几乎把他吞没。
陆晚晚吃着饭,并没有注意到慕子奕的情绪:“你不是说有案子的事要说吗?”
慕子奕这才回过神,和陆晚晚说了一些案子的细节。
陆晚晚皱着眉:“这些确是可疑,可是重新鉴定的难度太大,月海市的鉴定所排满了工作,等到我们案子专门的鉴定室收拾出来,遗体的受损也会加剧……”
两个人都是法医界的佼佼者,讨论之中,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。
晚饭后,慕子奕在酒店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。
唐婉。
她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,看到慕子奕来了,站起身,笑意盈盈:“子奕,我来这边出差,想起你说过来这边开会,就来看看你。”
慕子奕并没有搭理她,径直从她身边走过:“你回去吧。”
听到这话,唐婉的笑僵在了脸上,转过头:“为什么?子奕,你都已经找了陆晚晚三年了,还是杳无音讯,你不可能为了她耽误一辈子!”
她不明白,慕子奕在大学爱的明明是自己,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个陆晚晚,可只要自己出现,慕子奕永远都会优先自己。
就连陆晚晚的生日,也抵不上自己一个电话。
明明陆晚晚已经不在了,他们中间没有任何阻碍,就连慕子奕的父母,都对她很赞不绝口,为什么慕子奕还是不肯接受自己?
慕子奕脚步一顿:“她不是杳无音讯。”
陆晚晚愣了一瞬,还想问什么,慕子奕的电话响了。
是慕爸爸打来的电话:“子奕,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唐婉结婚?”
慕子奕脸色一沉:“我并没有说过我要和她结婚。”
“胡闹!你都多大了,还不结婚,还找那什么晚晚,前几年我们都任由你胡闹了,你找出了个什么名堂吗?”
“我见到她了。”
听闻此言,唐婉和电话那头的慕爸爸皆是一愣。
慕爸爸反应过来,不悦道:“我告诉你,找到了你也得和唐婉结婚!你们都分开三年了,鬼知道她这些年干什么去了?!”
“我说过,我和唐婉没可能。”
说完,慕子奕“啪”地挂断了电话。
唐婉脸色苍白,慕子奕并没有多看她一眼,走进了电梯。
接下来的几天,会议照常进行,由于第一天的闹剧,几个人都对慕子奕颇为好奇,一个中年女人凑过来:“慕医生,你昨天和陆晚晚吃饭了?表白了吗?”
慕子奕皱眉,刚想离女人远一点,只听她滔滔不绝:“哎呀,陆医生在法医界可出名了,毕竟做法医的女人太少了,她的技术好,长得又好看,追的人可多了。”
“就是不知道为什么,陆医生一直单身。”
慕子奕猛地抬头:“晚晚是单身?”
女人被他吓了一跳:“是啊,你不知道吗?要是谈了恋爱,总得有点蛛丝马迹吧,比如手机壁纸,或者电话,朋友圈……陆医生统统没有。”
“她肯定是单身。”
慕子奕仔细回想了一遍,这几天陆晚晚和自己都在会议室讨论案子,那些有家属的或者恋人的或多或少都会接到他们的电话,脸上一副甜蜜的表情。
陆晚晚并没有接到类似的电话,更别说朋友圈和手机壁纸。
陆晚晚没有男友,他就有机会。
接下来的几天,慕子奕可谓是破天荒地主动去追陆晚晚。
从小到大,都是女生追他,就算是大学里的唐婉,也不过是单独相处的时间长了些,现在陆晚晚和他天天泡在会议室和解剖室,下班都大半夜了,再去单独相处,肯定是行不通的。
于是休息时间,慕子奕开始给陆晚晚买饮料零食,虽然并没有说什么话,但眼睛里的爱意是瞒不住的。
而这些,陆晚晚都拒绝了。
某次午饭,慕子奕一如既往地坐到陆晚晚身边,递给她一杯咖啡。
陆晚晚并没有接过:“谢谢你的好意,心领了。”
慕子奕又向前推了一点:“意式拿铁,你常喝的口味。”
这几天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到了陆晚晚的耳朵里,她正色道:“我不会收的,慕子奕,我说过,我不记得你了,而且我现在有男朋友,你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。”
这几天的相处,慕子奕更是确定了陆晚晚没有男友,
工作时间超过了十二个小时,陆晚晚根本接过类似恋人的电话。
谁会一周都不联系自己的恋人?
慕子奕斩钉截铁道:“你要是有,这几天怎么不见你联系?”
“就因为这个?”陆晚晚放下筷子,打开相册,举到慕子奕面前。
慕子奕仿佛被泼了一桶冷水,冻在了原地。照片里亲密的两人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,心像是针扎一般,密密麻麻地疼。
他双眼赤红,死死地盯着照片,仿佛要盯出一个洞。
他们相恋四年,陆晚晚也说过自己想去北方看雪,却因为两个人的工作耽误了。
而现在,陆晚晚和照片里的男人相拥亲吻,周围就是壮观的雪景。
那本该是他的位子!
“本来我是想着,工作的时候没必要说出自己的私事,可是现在到处都在说你和我的关系,我不得不澄清。”
“泽琛是医生,我是法医,我们工作都很忙,他这几天做支援医生去了,那里没信号,所以没联系。”
陆晚晚收好手机:“慕子奕,就算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,也是过去了。我和泽琛现在很恩爱,你和我没可能的。”
慕子奕脸色苍白,眼睛仿佛结了一层霜,沉默半晌,终是离开了。
陆晚晚松了一口气,继续吃饭。
她以为自己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,没想到慕子奕还是不依不饶,还以为自己没有男朋友,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。
陆晚晚想着,还没咽下嘴里的饭,慕子奕又回来了。
他语出惊人:“就算你有男友,我也不会放弃。”
陆晚晚彻底没了耐心,站起身:“慕子奕,你不会觉得你这样很深情吧?我说了多少遍我们没可能,你是听不懂人话吗?”
慕子奕一愣,满脸不可置信。
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。
在他的眼中,陆晚晚永远都是那个追在他后面的小姑娘,就算他们后面吵了架,陆晚晚也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。
这种不耐烦的,几乎称得上是厌恶的语气。
想到陆晚晚可能会厌恶自己,慕子奕居然并不觉得难以接受。
比起遗忘,厌恶要好太多了。
有了慕子奕和陆晚晚两位新秀之星,案子进展十分顺利,又过了一周,就到了收尾阶段。
慕子奕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,明明案子结束是件大喜事,可他却高兴不起来。
案子结束,也就意味着陆晚晚要回到龙门市,慕子奕和她再无交集。
这天慕子奕从解剖室出来,太阳难得还没落下,洒下了一片余晖。
慕子奕看向陆晚晚,陆晚晚并没有注意到他,夕阳在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暖色,显得格外明艳动人。
可惜一阵铃声打破了这片祥和,慕子奕一看,是下图市鉴定所的所长。
“小慕,这几天案子是不是要结束了,什么时候回来?”
慕子奕沉默了一瞬:“回去之后,我会辞职。”
所长声音陡然提高:“辞职?!你刚当上司法鉴定组的组长,现在却要辞职?”
“小慕,你有什么不满意的,可以跟所里提啊,是工资不满意,还是时间太长了?你当上了组长,那些小事可以交给底下的人做啊。”
太阳一点点落下,慕子奕看着从解剖室走出的陆晚晚,心越发坚定:“没有什么不满意,这些年多谢您的照顾,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。”
晚上,酒店。
慕子奕刚洗完澡,就接到了慕爸爸的电话。
刚按下接听键,慕爸爸的声音几乎要穿破他的耳膜:“慕子奕,你疯了,居然辞职?!有什么比工作更重要?!”
慕子奕淡淡道:“我会继续法医的工作,不过不是在下图市,而是龙门市。”
“你的家人都在下图市,你去龙门市干什么?!我知道了,那个什么晚也在龙门市对不对?!为了一个女人,连家人都不顾了,还丢掉了自己的组长之位,慕子奕,你脑袋进水了?!”
慕子奕静静地听着爸爸的一腔怒火,眉毛都没动一下。
最后,慕爸爸撂下一句:“等你回来再说!”就挂了电话。
第二天,唐婉也知道了慕子奕要辞职去龙门市的消息,她火急火燎地赶往月海市鉴定所,没看见慕子奕,倒是看见了准备离开的陆晚晚。
她先是一愣,而后涌上一股滔天怒火和嫉妒。
就是因为她,慕子奕才不愿和自己结婚,让自己苦等三年!就是因为她,慕子奕才要从下图市辞职,让自己和他再无交集!
明明是唐婉先来的!
陆晚晚还在拍照,纪念案子终于要结束,一抬头,只见唐婉怒气冲冲地走来,一记耳光落在了陆晚晚的脸上。
“陆晚晚,你这个狐狸精!”
事情发生得太突然,陆晚晚的脸红了一片,眼里满是震惊。
慕子奕从解剖室出来,刚好看见这一幕,他一个箭步上去,推开唐婉,扶着陆晚晚:“唐婉,你别发疯!”
唐婉被他一推,理智瞬间回了大半,白着脸:“我,我……”
陆晚晚回过神,甩开慕子奕的手,看向唐婉,强压着怒火:“你凭什么打我,我认识你吗?”
“就是因为你,子奕才不肯和我结婚!更是……”
唐婉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慕子奕打断:“你有完没完?!”
唐婉看着慕子奕,闭上了嘴,眼泪在眼眶打转。
慕子奕从没凶过她,现在居然为了陆晚晚吼自己!
唐婉咬着下唇,看向陆晚晚的眼神越发怨恨。
陆晚晚这才明白过来,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。
唐婉喜欢慕子奕,慕子奕对自己穷追不舍,于是唐婉就打了自己。
想明白了这点,陆晚晚更是怒火中烧,走到唐婉面前:“你喜欢慕子奕,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,慕子奕不喜欢你,你就去打他啊,打我是什么意思?!看我是个女人好欺负?”
“我是法医,鉴定遗体,也鉴定伤情等级。根据法律,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,不仅会被罚款,还要拘留五日以上。”
“这位小姐,你想去局子里待待?”
唐婉血色褪尽,要是被拘留,就是一辈子的污点,医院肯定会辞了她的。
她没想到,在慕子奕面前小白兔似的陆晚晚,还有这样决绝的一面,当即咬着唇道了歉:“对不起。”
陆晚晚这才离开,留下慕子奕和唐婉。
慕子奕心烦意乱。
唐婉虽然厌恶陆晚晚,但也明白现在不道歉,她和慕子奕之间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僵硬。
于是梨花带雨道:“对不起,子奕,刚刚是我情绪太激动了。一想到你要离开下图市,我们再也见不了面,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。”
刚刚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,慕子奕揉揉额角:“出去说。”
咖啡馆。
唐婉平复了一下心情,眼中仍是带着泪水:“子奕,我真的知道错了,你要是还生气,就打回来,只要能让你消气。”
慕子奕本就有洁癖,哪里会碰她,冷着一张脸,也不说话。
唐婉又问:“子奕,你真的要辞职吗?现在的陆晚晚哪里还是你记忆中的陆晚晚,她刚刚那个样子,我见了都害怕。”
“我还记得我参加表弟的葬礼的时候,她是那么温顺,而现在,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,她真的是你记忆中的陆晚晚吗?”
慕子奕垂眸,陆晚晚不是对谁都凶巴巴的,她对慕子奕说过,小时候受过欺负,所以对他人都抱着很重的戒心。
他们还没交往的时候,也有别的男人追求过陆晚晚,陆晚晚都是礼貌拒绝。
树大招风,也有人看她不顺眼,把她堵在巷子里。
慕子奕经过,正要报警,就听陆晚晚说:“我学法医的,不仅鉴定遗体,也鉴定伤情等级。你们敢动我一下,我肯定把你们送进局子。”
听到这话的慕子奕有些吃惊,也记住了这个学妹。
她的温柔,只留给她爱的人。
“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,恕不奉陪。”说完,慕子奕离开了咖啡厅。
次日,慕子奕回到下图市,刚进家门,就见慕爸爸一脸怒容:“你给我跪下!”
夜色沉沉,慕子奕的家中却是不得安宁。
慕妈妈拦着他:“他刚回来,你干什么?!”
慕爸爸怒火更盛:“你还知道回来!你怎么不干脆飞到龙门市?你心里还有我们这个爸妈吗?”
慕子奕放下行李,跪了下去:“不管跪几天,我都会辞职。”
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,慕爸爸火冒三丈:“好,我倒要看看,是你的骨气硬,还是膝盖硬!”
说完,重重地甩上了房门。
慕妈妈心疼道:“别听你爸的,先起来,我再和你爸好好说说。”
慕子奕还是没起来:“我不跪,他会用尽办法把我留在这里。”
客厅里的灯开了大半夜,慕子奕就一直跪着,想了很多很多。
陆晚晚来鉴定所的第一天,桂花开得正盛,空气里弥漫着桂花香,她笑容灿烂:“学长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
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那个在巷子中放狠话的学妹,竟然就是面前这个春风满面的女生。
陆晚晚就这样闯进了他的生活。
慕妈妈从卧室出来,见慕子奕还跪着,忙上前:“快起来,腿不想要了?!”
慕子奕纹丝不动,慕妈妈又道:“要是跪一夜,你这腿就废了!就算不为自己考虑,你也要想想晚晚啊!你的腿要是真废了,还怎么去找她?”
听到这话,慕子奕的眼中终于松动了,他刚要站起身,却又摔了下去。
他跪的时间太长,双腿血液不流通,已经没了知觉。
见到此情此景,慕妈妈再也顾不上慕子奕的洁癖,把他扶到了卧室里。
第二天,唐婉得知慕子奕跪了大半夜,硬是把三天的工作压在一天完成,火急火燎地赶回下图市。
慕家。
慕子奕一打开门,就看到满眼担忧的唐婉,皱眉:“你来干什么?”
慕爸爸从卧室出来:“婉婉来看你,你什么语气?人家本来在外地出差,特地为了你赶回来的,这么好的媳妇上哪找去?”
慕子奕没说话,转身就要回房间。
唐婉看到他不稳的步伐,心中一痛,下意识地上去扶他,却被慕子奕一把甩开:“别碰我。”
唐婉的手僵在了半空,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。
慕爸爸瞪着慕子奕:“慕子奕,你是没跪够?!”
唐婉强忍眼泪:“没关系,伯父,子奕有洁癖。”
怎么没关系?
唐婉清楚地记得,自己和慕子奕在鉴定所重逢的时候,她明明是慕子奕的例外。就算是依偎在慕子奕的怀里,慕子奕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。
自从陆晚晚失踪,慕子奕的洁癖就越来越严重。
陆晚晚。
想到这三个字,唐婉就一阵愤恨。
是她让慕子奕变成这样的!
几天之后,陆晚晚下班,看着手机上的信息,眉眼间尽是笑意。
纪泽琛下周就要回来了。
却听一道女声:“晚晚,现在有空谈谈吗?”
陆晚晚抬头,面前的中年女人好像在哪见过,却又毫无印象。
见陆晚晚一脸警惕和迷茫,中年女人恍然大悟,再次开口:“不好意思,我忘记你失忆了,我们之前见过。”
“我是慕子奕的妈妈。”
咖啡厅。
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,慕妈妈搅了搅面前的咖啡:“晚晚,你应该和子奕见过面了吧。”
面对慕妈妈的亲密称呼,陆晚晚有些不适应:“叫我全名就好。我们见过了,我也告诉过他,我现在有男友了,我和他没可能的。”
“你非他不可吗?”
“什么?”
慕妈妈看着陆晚晚,又重复了一遍:“你非你的男友不可吗?”
此话一出口,陆晚晚就明白了慕妈妈的目的,她是来做说客的,陆晚晚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几分厌烦:“这是我的私事。”
咖啡厅里还放着惬意的音乐,两人之间却没了开始轻松的氛围。
慕妈妈喝了一口咖啡:“你大概不知道,子奕有洁癖。”
“洁癖?”陆晚晚回想了一下两人共事的场景,在她的印象中,慕子奕就是爱干净了一些,根本谈不上洁癖。
慕妈妈叹了口气,眼神中有一丝哀痛:“以前还没有这么严重,可是你失踪的这三年,他的洁癖越来越严重,现在已经影响到了日常生活,就连作为父母的我们碰他,他都会不舒服,更别说其他人。”
陆晚晚愣了一瞬,很快反驳:“可是我碰到了他。”
他们共事的时候,慕子奕本就自带气场,他人都敬而远之,可是面对陆晚晚,慕子奕可没有表现出半分洁癖的样子。
“子奕不反感的接触,只有你。”
“子奕非你不可,你呢,你是非你的男友不可吗?”
慕妈妈的话很轻,却是重重砸在了陆晚晚的心里,之前的厌烦消散得一干二净。
全世界茫茫人海,慕子奕也只认一个陆晚晚。
“非你不可”这四个字实在是太重了。
在慕妈妈期盼的眼神下,陆晚晚还是摇摇头:“对不起,但是我必须要为现在的恋人负责。如果我是因为责任和可怜和慕子奕在一起,之后也会因为这个和他分开。”
这位优雅的中年妇女,听到这番话的瞬间,瞬间红了眼眶,颤声道:“就当是阿姨求你了。”
一位比自己大得多的阿姨,红着眼眶求人,任谁都会心软。
陆晚晚狠着心站起身:“抱歉,我帮不上忙。”
说完,转身离去。
自此之后,陆晚晚闲下来,总会想到慕妈妈红着的眼眶,那双眼睛里有太多的情绪,让她的心也跟着一痛。
亲口终结他人爱情的可能性确实不好受。
陆晚晚走进鉴定所,翻出手机里纪泽琛的照片,剑眉星目,笑容耀眼。
压在陆晚晚心头的顽石终于移开了一些,让她能够喘口气。
她的选择是没错的。
就在这时,所长把大家都叫到了会议室。
他的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喜色:“今天我们所要迎来一位新同事。说到这位新同事,以前是有钱也挖不到,这次居然放弃了下图市的组长之位,也要加入我们。”
“小陆,你应该认识他。”
突然被叫到的陆晚晚看向所长,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人名。
此时,会议室的门被打开,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:“大家好,我是慕子奕。”
窗外是一片金灿灿的桂花,慕子奕看着陆晚晚:“晚晚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
一瞬间,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,只不过这次,是慕子奕追随陆晚晚的步伐。
陆晚晚看着慕子奕,心中五味杂陈。
最初见到慕子奕的时候,她只觉得有些慕名其妙。
到后来,她只觉得慕子奕不听她说话,自我感动,令人厌烦。
可是听完慕妈妈的那些话,心中的厌烦消散了大半,只觉得无能为力,各自安好便罢了。
现在慕子奕出现在这里,陆晚晚倒是手足无措了。
所长又说了几句话,就让大家各自工作去了。
出了会议室,陆晚晚看着慕子奕有些蹒跚的步伐,还是没去问。
她不想慕子奕徒增希望。
过去的,就让它过去吧。
下班之后,慕子奕叫住了陆晚晚:“这是你在下图市鉴定所的工作日记,现在还你。”
陆晚晚看着面前日记本熟悉的字迹,忍不住翻看起来。
“今天,我终于进入了鉴定所,太好了!这是我的梦想,我要把今后的反思和工作都记录在这里。”
“大家都说慕子奕是个冰块,可我不这么觉得。他会细心教我工作上的事,也会关心我有没有好好吃饭。他是我一生的追求。”
“只有在命案好多天没有进展的时候,我才会使用我的能力,我不希望我去依赖它。同事们夸我眼尖心细,我却不敢告诉他们,那是因为我看得到那些场景。”
这些字句跳进陆晚晚的眼中,她的头又开始疼起来。
陆晚晚太阳穴直跳,手上的日记本也随之掉落,痛苦地揉着头。
面前的慕子奕都出现了重影,声音忽远忽近:“怎么了?”
陆晚晚冷汗直流,桂花味直钻鼻子,脑海中浮现出破碎的场景。
她坐在桌子前,写着工作日记,窗外的桂花落了一地。
她站在桂花树下,看着面前的人,说:“……我们又见面了。”
可是那个人是谁,她怎么也看不清。
慕子奕把她带到休息室,陆晚晚蜷缩着好半天,才缓过神。
陆晚晚躺在沙发上,愣愣出神。
就连头疼,也好像在哪里发生过似的,可是具体是什么时候,在哪里,陆晚晚怎么也想不起来了。
他递给陆晚晚一杯水:“现在好些了吗?”
陆晚晚接过水,点点头:“谢谢。”
慕子奕又问:“是不是想起什么了?”
看着慕子奕眼中的期许,陆晚晚摇摇头:“只想起了以前工作的地方有桂花。”
慕子奕的眼睛暗了下去:“你身体不舒服,我送你回家。”
陆晚晚从沙发上下来:“我哪有这么娇弱,只是头疼而已,现在已经好了。”
他走出门,打开车副座的门:“上车。”
陆晚晚还要拒绝,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:“不劳你费心,我会送晚晚回家的。”
她惊喜回头,只见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走下车,和慕子奕打了个照面:“你是晚晚的新同事?我是她的男朋友,纪泽琛。”
慕子奕绷着脸:“慕子奕。”
陆晚晚喜上眉梢:“泽琛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“下午刚到,才把行李放好。慕医生,那我们就先走了。”
一旁的慕子奕站在原地,看着两个人恩爱地离开,指关节泛白,握紧了拳头。
车上,纪泽琛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:“慕子奕喜欢你?”
陆晚晚有些讶异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。”
纪泽琛的手指很好看,关节分明,思考的时候,会用食指轻轻敲着手边的东西。
此时正是红灯,纪泽琛一下一下轻敲方向盘:“援助医疗回来放了几天假,这几天我去接你。”
他相信陆晚晚肯定不会背叛自己,可醋意还是悄悄爬上了纪泽琛的心。
陆晚晚笑着道:“好。”
次日,陆晚晚来到解剖室,不自觉地想到其中提到的特殊能力。
刚好有个案子已经拖了很久,同事们也都去吃饭了,她脱下手套,在接触到遗体的一瞬间,眼前浮现出了死亡场景。
不一会儿,陆晚晚猛地回过神,瞪大了眼睛。
她真的有特殊能力!
戴上手套,陆晚晚很快找到了之前被忽略的线索。
以前她想迫切地找回记忆,可是现在日记本摆在面前,她又犹豫了。
陆晚晚只看了几句,就发现里面记载的大部分都是关于慕子奕,而她明明下定决心,要和过去的自己告别,不要再和慕子奕有什么瓜葛了。
现在她的恋人是纪泽琛。
可陆晚晚又忍不住想,在下图市,是否还有亲人在苦苦寻找她呢?
在寥寥无几的记忆中,陆晚晚一直有种模模糊糊的印象,她有一个亲人。
但是到底是爸爸还是妈妈,爷爷还是奶奶,这就无从得知了。
除了爱情,陆晚晚更是渴望亲情,渴望能够和亲人欢聚一堂。
想到这里,陆晚晚还是打开了日记。
“又有家属过来闹,幸好有子奕帮我挡着。”
“平时家属闹到慕子奕那里去,他自己都说不出几句话。他还有洁癖,讨厌和家属发生肢体冲突,可这样的慕子奕却愿意护着我。”
“子奕当上了组长,真是羡慕,我开玩笑说我可不可以当组长夫人,子奕没有反驳,这是不是代表着,我还有机会?”
……
看了半天,亲人不知道,倒是知道原来的陆晚晚和慕子奕非常相爱。
她直接翻到最后,只见纸张皱巴巴的,字也被晕得看不清。
陆晚晚有些疑惑,既然这么恩爱,为什么会分开呢?
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存一个。
陆晚晚最初的记忆,就是在龙门市第一医院,她躺在病床上,周围全是消毒水的味道。
医生进来,问了一些常见的问题,陆晚晚对答如流,可是问到认识的人时候,陆晚晚却怎么都想不起来。
“别急,这些都是正常情况,你可以看看手机里的联系人。”
陆晚晚点点头,打开手机,里面空空如也,只躺着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。
她拨打了过去,对面传来一个中年女声:
“小晚,你醒啦。”
赶过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,陆晚晚还是没有一点印象。
对方却是很熟络地递给她水果,跟医生们唠起来:“我儿子也是这里的医生,你们应该认识,他叫纪泽琛。”
见陆晚晚一脸迷茫,女人解释道:“我看你状态不好,实在叫人放心不下,我儿子是又是这里的医生,就推荐你来这个医院了,你还怪警惕的,坚持自己打120,不要我送。”
“前两天好不容易熟点,你又把我忘了。”
几个医生笑道:“纪医生是外科,这是脑科。”
纪妈妈不在意道:“我哪里分得清那么多。”
陆晚晚还没把这段话消化完,门口又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,温润的嗓音格外好听:“妈,你怎么在这里?我是在外科。”
明明医生都是穿着一样的白大褂,可是在纪泽琛身上,仿佛是在拍偶像剧一样,叫人挪不开眼。
这就是陆晚晚和纪泽琛的初次见面。
后来在纪妈妈的撮合下,两个人互生好感,最后确定了关系。
这几天纪泽琛都来接陆晚晚下班,慕子奕只能默默看他们离开,可到了午饭时间,慕子奕仍旧是跟在陆晚晚身边。
同事们都知道陆晚晚的对象是纪医生,传出了不少流言蜚语。
这天吃了饭之后,慕子奕难得没有在陆晚晚身边,同事们凑了上去:“陆医生,这什么情况啊,你家那位不吃醋?”
陆晚晚一个脑袋两个大,她已经和慕子奕说过很多次了,他们绝对没有可能,可慕子奕就是铁了心,不管陆晚晚怎么说,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。
有个同事一脸八卦:“之前慕医生不是在下图吗,难道是为了陆医生来的龙门?”
另一个接着道:“不止,我有个朋友在下图市当法医,他说慕子奕为了辞职,被家里骂了一顿,还跪了一个晚上,第二天慕子奕还去医院看了腿。”
“他来的那天不是有点走路不稳嘛,估计就是跪了一夜还没好全。”
听闻此言的陆晚晚心里一震,她知道慕子奕是为了她来的龙门市,但没想到慕子奕居然为此跪了一夜。
她心中一团乱麻,只听有人道:“陆医生,慕医生为你做了这么多,更别提他还是个冰块,只对你好,你就没有一点心动?”
“对啊,要是你和纪医生分手了,你会选择慕医生吗?”
此时,从洗手间出来的慕子奕刚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,他站在拐角处,没有出去。
他也想知道,陆晚晚会不会选择他。
陆晚晚只思索了一会儿,斩钉截铁道:“我和慕子奕,绝对没有可能。”
她对慕子奕,是愧疚,愧疚他因为她放弃了组长的位子,愧疚他为了她罚跪了一夜。是不解,不解他为什么会做到如此地步。
唯独没有爱意。
爱是建立在互相尊重互相了解上的,而不是愧疚和不解。
一旁的慕子奕听到这话,垂下眼眸,胸中的痛苦疯狂蔓延。
就在这时,慕子奕的手机响了,同事们听到动静,也停止了讨论。
慕子奕接了电话,手机那头的慕爸爸怒火烧了过来:“慕子奕,你长本事了,我还真以为你去出差了!”
“要是明天我没见到你人,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!”
慕子奕的眼中无数情绪翻滚,最后他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陆晚晚,脑海中又回想起慕妈妈对他说的话。
她说:“你爸那边,我会帮你说话的。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。”
慕子奕下定决心,眼神坚毅:“我说过,不管跪多久我都会辞职。这次也一样。”
以前的慕子奕,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近三十年的家人比不上一个女人,真是太荒唐了。
可是他已经非陆晚晚不可了。
这是他二十多年第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欲望,他没法置之不理。
次日,慕子奕照常给陆晚晚递了一杯咖啡,陆晚晚掏出一个水杯:“泽琛闲暇时喜欢泡茶,这次也让我带了一些。”
慕子奕盯着她手里的水杯:“你从前不喜欢喝茶。”
陆晚晚把咖啡还给他:“人总会变的,不管是喜欢的口味,还是别的什么。”
尽管陆晚晚已经拒绝了他很多次,但慕子奕还是没有放弃,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的拒绝,让慕子奕如此心痛。
他当然知道陆晚晚说的是什么,喜欢的口味会变,喜欢的人也是。
慕子奕沉默地走了,陆晚晚长舒一口气,给水杯拍了个照片发给纪泽琛:
“今天小小炫耀了一下你泡的茶,他果然走了。”
陆晚晚也没期待纪泽琛会回,他休假结束,忙起来的时候,几台手术连轴转,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没有,更别说看手机。
可这回纪泽琛却很快地回了消息:“下次给你带别的。”
陆晚晚看着信息,思绪飘到了很远。
纪泽琛闲暇时有很多爱好,比如泡茶,比如料理,陆晚晚的口味,几乎被他摸透了。
喝茶喜欢喝带甜味的花茶果茶,吃饭喜欢吃清淡的,尤其喜欢吃鱼。
有一次陆晚晚发烧,吃什么都没胃口,纪泽琛回来给她做了一碗鱼粥,陆晚晚才吃得下。
喝了粥,陆晚晚的精神也好了些,开玩笑道:“以后结婚了,你就辞职在家里做我的专属厨师,我养你。”
纪泽琛笑道:“你舍得吗?”
纪泽琛有一双桃花眼,平时被挡在镜片后,又穿着一身白大褂,最多觉得温柔可亲,现在他笑起来,那双眼睛仿佛一个钩子,把陆晚晚的三魂六魄都勾了去。
她回过神,脸更红了,把头埋进被子里:“不舍得。”
杯子外,是纪泽琛的轻笑声。
回忆结束,陆晚晚带着笑意投身工作。
时间很快过去,夜幕降临,众人纷纷回家,陆晚晚不想和慕子奕一起,和同事一起打车。
出租车上,陆晚晚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,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她的头有些疼,可想起来的只有断断续续的语句,根本凑不齐一句话。
疼了半天,她的脑袋里也只有:“结婚”,“辞职”。
她忍不住给纪泽琛发了条信息:“泽琛,你会要我辞职结婚吗?”
过了一会儿,纪泽琛才回复:“当然不会,我会支持你的每一个选择,包括工作。”
陆晚晚不安的心这才稍稍安静了一些。
与此同时,慕子奕回到家,门口的灯光照出一个女人的影子。
慕子奕有些恍惚,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下图,到家门口的时候,陆晚晚总是走得比他快,却总会站在门口等他。
好像一切都没有变。
慕子奕不自觉地开口:“晚晚。”
女人转过头,却是唐婉。
慕子奕扬起的心又掉了下去,冷漠道:“你来干什么?”
“我来这里工作,我申请调到这里了。”
慕子奕无动于衷:“我要休息了。”
唐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了下去:“子奕,我是为了你调到这里的。我为了做了那么多,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?”
秋天的夜风还是有点凉的,唐婉站在慕子奕的门口,风一吹,只觉得冷意遍布全身。
比风更冷的,是慕子奕的态度。
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唐婉,径直进了屋子。
第二天是周末,陆晚晚和纪泽琛约了吃饭,还有纪泽琛的父母。
纪泽琛本就喜欢做菜,因此约在了家中。
饭桌上,几人言笑晏晏,纪爸爸道:“小晚,你和泽琛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?”
纪泽琛给纪爸爸加了一筷子菜:“爸,现在我和晚晚都忙,还没考虑这回事。”
纪妈妈舀了一碗汤:“你们年纪都不小啦,我还等着抱孙子呢。”
谈到这事,陆晚晚的心里溢满了幸福,纪爸爸和纪妈妈都不嫌弃她失忆的经历,纪妈妈更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,在她住院的时候天天看她。
下一秒,纪爸爸道:“等结了婚,晚晚就把工作辞了吧。”
陆晚晚夹菜的手僵在了半空:“伯父,我和泽琛说过,泽琛也支持我的工作。”
“支持是一码事,结婚是一码事啊,难道你们结婚了不要小孩?生了小孩总要有一个人来带啊,泽琛事业正在上升期,明年就要评选副主任,难道要他辞职?”
“我知道,你们鉴定所来了个什么下图市的人,之前还做过组长,明年的评选,多半也是他。”
陆晚晚把菜放进嘴里,却没尝出来什么味。
为什么总是这样?工作,婚姻,为什么非得选择一个?
就因为自己没可能评选上组长,就要放弃热爱的职业?
凭什么?
陆晚晚喉咙干涩,正要开口说话。
纪泽琛开口:“爸,妈,你们就别催了。晚晚已经答应我,结婚后就辞职。”
陆晚晚不可置信地看向纪泽琛,对方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她的腿,使了个眼色:“是吧?”
两位家长齐齐看过来,陆晚晚硬着头皮道:“是。”
晚饭过后,两位家长都回去了。
陆晚晚刚关上门,就变了脸色:“我可没说过结婚之后就要辞职。”
“我知道,我爸妈年纪都那么大了,思想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。就是这么一说,要是说真话,不知道得吵到什么时候。”
提到辞职,结婚,陆晚晚的心头又开始不安起来。
慕子奕和她的争吵开端就是结婚和辞职,她没有选择,却同时失去了这两样。
她不记得这段记忆,潜意识却记得,把那些疲惫,绝望,纠结记得清清楚楚。
陆晚晚的身体也诚实地给出了反应,她不依不饶:“那以后呢,你能说一辈子谎话吗?”
纪泽琛没有发现陆晚晚的异常,只觉得有些慕名其妙: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,难道你要我和他们挑破?”
“怎么不能挑破,难道我们要挂着这个谎言生活一辈子?”
纪泽琛第一次收起了脸上的温和,眼里也有些怒意:“你想挑破你去说啊,让这顿晚饭不欢而散,我们家鸡犬不宁,这就是你要的吗?”
陆晚晚是第一次见到发火的纪泽琛,她怔怔地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纪泽琛却没有听她的解释,摔门而去。
次日,陆晚晚休息,纪泽琛要在医院值班,她亲手做了菜,提着饭盒去医院,想把昨天的事好好说开。
刚到外科,陆晚晚背后传来一个疲惫的男声:“你怎么来了?”
陆晚晚回头,“泽琛”两个字还没喊出口,就一愣。
是慕子奕。
陆晚晚有些尴尬:“我来给泽琛送饭。”
慕子奕点点头,没再说话,可陆晚晚却清楚地看到他的病历单上是骨科。
刹那间,陆晚晚又想起了同事们说的慕子奕为了辞职跪了一夜。
陆晚晚正要开口说点什么,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:“晚晚,这里。”
她转头看去,纪泽琛笑着对慕子奕道:“我女朋友来给我送饭,我难得中午喘口气,就别打扰我们这对小情侣了。”
说着,纪泽琛的手搂在陆晚晚的腰上。
慕子奕看到这一幕,一张脸绷着,终究是沉默着走了。
两个人进了就诊室,纪泽琛率先开口:“那个慕子奕,真是阴魂不散。”
陆晚晚好笑道:“我都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,他不能怎么样的。”
“只要不结婚,我心里就不安稳。”说到结婚,纪泽琛沉默了一瞬,很快开口:“我下次会和他们好好说的,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,老人家接受不了。”
陆晚晚本来就是抱着和好的目的来的,两个人很快就说开了,并且打算循序渐进地跟两位老人说说。
送饭之后,陆晚晚回到家,仔细看了一遍慕子奕给的工作日记,终于发现自己唯一的亲人,是外婆。
“听到我说当了法医之后,外婆有些担心,我原以为她会反对我,可她没有,她告诉我,每一种职业都是可以闪闪发亮的,是外婆做我的后盾,我才能走下去。”
“每当村子里的人朝我砸石头的时候,外婆总会护着我,拿起扫把赶走他们,她告诉我,我不是怪物。现在,我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说出,我不是怪物,我是法医。”
读到这里,陆晚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,她的脑海中已经蹦出了一位慈祥的老太太,她几次想要订车票,去下图市看看这位外婆,却又收回了手。
最后一页,日记上的字体有些不稳,似乎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写下的:“慕子奕他怎么能把外婆……”
后面的字迹被晕开,再也看不清,只有接下来的一句:
“我好累。”
这一页之后,后面的字迹全被晕开,再也看不清。
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,才会导致慕子奕和过去的陆晚晚分手,而这件事关乎到了外婆。
陆晚晚合上日记本,上班的时候,再去问问慕子奕吧。
周一,陆晚晚去上班,刚进鉴定所,看见慕子奕走出解剖室,脑袋忽的抽疼。
她冷汗直流,不得不扶着墙蹲下。
慕子奕快步上前扶着她:“去休息会儿?”
陆晚晚根本没听到慕子奕说了什么,脑海中的记忆像是一团乱麻,无数片段闪过,却又很快消失,终于,她捕捉到了其中的一幕。
陆晚晚眼眶发红,拉住刚刚走出解剖室的慕子奕,声音发颤:“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“慕子奕……你有没有心!”
她的手上,是她唯一的亲人,外婆的骨灰盒,而胸中翻涌的情绪,悔恨,愤怒,不可置信,几乎把她吞没。
陆晚晚冷汗涔涔地抬起头,看向慕子奕:“是你害死了我外婆?”
慕子奕不知道陆晚晚是想起了什么得出的这番结论,脸色瞬间白了:“没有。”
“你还骗我!我算是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了,就是因为外婆的死!要不然你说,我为什么抱着外婆的骨灰盒和你吵架?!”
慕子奕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,冷淡不复存在,取而代之的是哀痛和悔恨:“你外婆是被人害死了,可不是我。”
陆晚晚却没有相信他的这番解释,咄咄逼人:“那你说,我抱着骨灰盒的那天,我们在吵什么?!我外婆又是被谁害死的?”
此话一出,慕子奕沉默了。
他还能怎么说呢,说他不相信陆晚晚,所以擅自火化了她的外婆?说他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去见了唐婉?
他清楚地记得,在陆晚晚就是知道这一切之后,静静地说出:“慕子奕,我们分手吧。”
然后几天之后,就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。
他回到家,看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房间,那是他一辈子的噩梦。
陆晚晚并没有说自己离开的原因,慕子奕只能自己猜测。他和陆晚晚朝夕相处这么些年,也能从她的表情里读出情绪。
那时候陆晚晚的表情,就在说:“我累了。”
那这一次,陆晚晚会在知道一切后,露出那个相同的表情,然后再次消失吗?
慕子奕不敢继续想下去。
他早就想过,比起陆晚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,遗忘他,他更宁愿陆晚晚恨他。
于是他没有再说下去,陆晚晚看着他沉默的样子,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,内心悲愤的火几乎把她点燃,她站起身,就要拽慕子奕的领子:“你说啊!”
同事们看到了这一幕,纷纷上前把两人拉开,所长也出来了:“陆晚晚,当众斗殴,你是想被开除吗!”
“开除”这两个字总算是拉回了陆晚晚的理智,她深呼吸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眼睛却还是红的,死死地瞪着慕子奕:“放开我吧,我不会再做什么过激的事了,为了这种人丢掉工作,不值得。”
慕子奕看着陆晚晚,肝肠寸断,却又不能把那些事诉之于口。
他没有想到,被陆晚晚恨,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痛苦得多。
下班的时候,下起了雨,雨水砸在桂花树上,和那些点点淡黄一起落在地上,终是被他人碾在脚下。
陆晚晚回到家中,和纪泽琛说了记起来的一切。
纪泽琛拂去她脸上的泪水:“你的过去虽然有慕子奕,但也有外婆,你要是想回去的话,我陪你。”
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,陆晚晚窝在纪泽琛的怀里,冰凉的内心被慢慢温暖:“泽琛,谢谢你。”
与此同时,慕子奕坐在车里,明明没有开空调,看着挡风玻璃外的雨,却也觉得刺骨寒冷。
这时候,慕子奕的电话响了,他有些不耐烦,这几天唐婉一直给他打电话。
过了一会儿,电话还是在响,慕子奕不耐烦地抓起手机:“你有完没完?”
没想到那头却是陆晚晚的声音:“是我。”
慕子奕愣了一瞬,沉默了。
这是陆晚晚失忆之后第一次给他打电话,他本应该高兴,可上午他们才吵过架,他不知道如何应对。
因为怕陆晚晚再次消失,他不会解释,因为没做过,他也不会道歉。
纵使千言万语,此时也只剩沉默了。
陆晚晚率先开口:“你知道我外婆埋在哪里吗?”
“知道。”
“这周末带我去。”
说完,陆晚晚挂断了电话,车里又只剩哗哗的雨声。
时间一晃而过,很快就到了周末,陆晚晚,纪泽琛,慕子奕三个人来到了潞水镇。
下了高铁,慕子奕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,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最初来到潞水镇的时候,是陆晚晚的外婆过来接他们的,老人家是个十分和善的人,陆晚晚跟她提了一嘴洁癖的事,她就记在了心里,上公交车的时候还掏出纸巾要帮他擦擦。
而现在,物是人非。
慕子奕带着两个人上了公交车,一个奶奶凑了过来:“小晚,你都多久没回来啦!”
陆晚晚一脸疑惑,慕子奕小声解释道:“这是李奶奶。”
纪泽琛看着略微亲密的两人,笑容淡了一分。
“李奶奶,我回来看看外婆。”
李奶奶点点头:“我们潞水镇就只有一片墓地,上次你男朋友还来看过。这次打算和男朋友待多久啊?”
她还把慕子奕当成是陆晚晚的男朋友。
纪泽琛听到这话,笑着牵住了陆晚晚的手:“李奶奶,现在小晚的男朋友是我。”
李奶奶尴尬道:“哎呀,小晚太久没有回来了,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换了男朋友。”
“没关系,现在认识也不迟,我叫纪泽琛。”
比起慕子奕的冷淡,纪泽琛显然更加好说话,再加上一副金丝眼镜,一看就是大人们喜欢的高知,几句下来,李奶奶就记住了纪泽琛。
下了车,纪泽琛还牵着陆晚晚的手,陆晚晚想要松开:“李奶奶走了,可以松开啦。”
“不,免得其他人认错。”
这一幕刺痛了慕子奕的眼睛,面上却是没有什么情绪:“只有李奶奶和她外婆关系好一些,其他人都不会找她搭话的。”
纪泽琛还是没松开手:“那也牵着。”
很快,纪泽琛就知道了为什么其他人不会找陆晚晚搭话。
墓地里。
陆晚晚看着墓碑上外婆的照片,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在她的记忆中,外婆根本没有出现过,唯一的场景,就是自己捧着骨灰盒,问慕子奕为什么,她根本不记得外婆是什么样。
可是当她翻阅工作日记,读着上面的一点一滴,又能感受到外婆的爱。
她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万遍,自己见到外婆是怎样的一幅场景,唯独没有想到,会是这样。
陆晚晚的手轻轻抚摸着外婆的遗照,轻声道:“外婆,我来看你了。你会怪我把你忘了吗?”
纪泽琛上前,抱住了陆晚晚: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一旁的慕子奕没有说话,内心却是思绪万千。
就在这时,传来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:“丧门星回来了!”
几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小孩拿着水枪,朝陆晚晚射过来:“丧门星,没人性,克死父母真恶心。丧门星,没人性……”
要是以往的陆晚晚,肯定是脸色苍白,急忙逃走,因为小时候的记忆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创伤,可是现在的陆晚晚没有那段记忆,面对小孩的辱骂挑衅,只有一股怒火。
慕子奕也是眼有怒火,而后又担心地看了一眼陆晚晚,见她没有以往的痛苦和不安,才松了一口气。
陆晚晚刚要上前,纪泽琛把她护在了身后,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小孩,一把抢过他的水枪。
小孩的力气哪有成年男性大,一下跌坐在了地上,纪泽琛拧下蓄水容器,尽数倒在了小孩的身上。
小孩哭着跑了,陆晚晚目瞪口呆,平时温文尔雅的纪泽琛,还有这样的一面。
纪泽琛看出了陆晚晚的惊讶,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:“女朋友被欺负了,我当然要为你出气。”
说着,纪泽琛又看了慕子奕一眼:“不像某位有洁癖的人,这种时候还扭扭捏捏,什么都不能做。”
慕子奕脸色更难看了,纪泽琛说的没错,他刚刚也想要上前,可看到那个小孩浑身脏兮兮的,还是犹豫了。
纪泽琛看着慕子奕,心中好不畅快。
其实他并不是一个爱吃醋的人,之前也有别人追求过陆晚晚,他都没有放在心上。
他相信陆晚晚肯定会拒绝,那些人再怎么坚持,听到陆晚晚有男友,也会知难而退。
可慕子奕不一样,他知道陆晚晚有了男朋友之后还是没有放弃。
更重要的是,慕子奕是陆晚晚的前男友,纪泽琛不知道他们的过去。
这股不甘始终萦绕着纪泽琛,使他心中惴惴不安,处处针对慕子奕。
墓地里一片绿色,远处是几棵柏树,天气并不热,陆晚晚就坐在墓地旁,翻开了工作日记。
“今天,我终于进入了鉴定所,太好了!这是我的梦想,我要把今后的反思和工作都记录在这里。”
“大家都说慕子奕是个冰块,可我不这么觉得。他会细心教我工作上的事,也会关心我有没有好好吃饭。他是我一生的追求。”
“每当村子里的人朝我砸石头的时候,外婆总会护着我,拿起扫把赶走他们,她告诉我,我不是怪物。现在,我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说出,我不是怪物,我是法医。”
“慕子奕他怎么能把外婆……”
“我好累。”
日记里记录了陆晚晚在下图市鉴定所的几年青春,也记录了她和慕子奕感情的变化。
从最开始的暗恋,表白,到最后的“我好累。”
陆晚晚叹了口气,站起身,离开了墓地。
慕子奕道:“有想起什么吗?”
陆晚晚摇摇头:“我甚至连她的样子都想不起来,即便如此,我也恨你,慕子奕,你害死了我唯一的亲人。”
“恨”这个字仿佛是一把钝刀,直直捅进慕子奕的心脏,他脸色一白,几乎不能呼吸。
他艰难开口:“她不是我害死的。”
可再多的解释,他也说不出来了。
纪泽琛轻轻牵住了陆晚晚的手:“往后你的亲人还有我。”
陆晚晚的心瞬间好受了一些,她找到墓地的工作人员,把日记本交给他们:“麻烦把这本日记,一同埋进我外婆的墓里面。”
听到这话,慕子奕讶异地看着陆晚晚,陆晚晚没有看他,只是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,靠在纪泽琛的肩上。
纪泽琛神色温柔:“有我呢。”
走出墓地,慕子奕就接到了慕妈妈的电话:“子奕,你回下图市了?”
慕子奕揉揉眉心:“没有。”
“跟妈妈有什么好撒谎的,我又不是爸爸,我朋友都在下图看到你了。晚上一起吃个饭啊,就在常去的那个餐厅,你爸不在,我都多久没见到你了。”
从龙门到潞水,中途需要在下图换乘,慕妈妈的朋友,就是在那个时候看见了慕子奕。
听到爸爸不在,慕子奕终于答应了下来。
晚上,六合餐厅。
餐桌上大多都是家人朋友一起,他们说说笑笑,慕子奕冷着脸经过,倒是显得格格不入。
慕子奕刚进包厢,看见慕爸爸,转身就要走。
慕爸爸坐在一旁,看到慕子奕,也是一愣,看到慕子奕转身要走,张了张嘴,还是没说出话。
慕妈妈急忙站起身:“子奕,你就打算这样一辈子都不和我们见面了吗?”
慕子奕转过头,慕妈妈眼眶通红,她明明最是注重保养,现在脸上却苍老了几分,眼睛旁也多了几道细纹。
他还是坐了下来。
自从上次慕子奕挂断电话,他和慕爸爸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。
慕爸爸说到做到,真当做没有慕子奕这个儿子一般,不闻不问。
慕妈妈开口:“亲父子哪有隔夜仇,你爸爸嘴上说没有你这个儿子,可每天晚上都会看着你的房间发呆。”
慕爸爸咳了一声:“我们各退一步,我不再追究你擅自辞职,跑到龙门市的事了。”
“你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,偶尔请婉婉吃顿饭,人家女孩子为了你从下图跑到龙门,你还让她吃闭门羹。”
这已经是慕子奕从慕爸爸嘴里听到的最大的让步了。
与此同时,陆晚晚和纪泽琛已经坐上了回龙门市的高铁。
陆晚晚靠在他的肩上:“真是辛苦纪医生,陪我跑这一趟,回去又得加班加点了。”
“只要是你的事,都是值得的。你要真觉得我辛苦,休假的时候多来给我送几趟饭。”
陆晚晚坐起身:“你吃饭时间都不固定,要是碰上手术,饭都要凉了。还有前几次,我去给你送饭,你们那个小护士的表情,像是要把我吃了。”
“她是不是喜欢你?”
纪泽琛长了一双桃花眼,口罩一戴,只看得见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,那些护士也爱和他打招呼。
但纪泽琛忙起来是真的忙,全顾着病人和手术了,哪里还记得什么小护士。有人打招呼,或者聊两句,他会本能地去接,但具体是谁,他也没留心。
纪泽琛想了想:“哪个护士?”
“就是鼻梁上有一颗痣的那个。”
纪泽琛想起来了,她是经常找自己聊天,叫白宁宁。
他笑起来:“你吃醋,我也吃醋,结婚不成,那就订婚吧,把订婚戒指给那些人看看,好叫他们死心。”
要是结婚,纪泽琛的父母就会催陆晚晚辞职,订婚倒是个不错的选择,她也同意:“好啊,那就下周,叫上你的父母一起吃个饭。”
此次出行,两个人的感情更深了,第二天上班,陆晚晚脸上都是笑意。
医院里的唐婉却笑不出来,她给慕子奕发了好几条信息,他都没回。
唐婉叹了口气,收好手机,刚走出医院,就见门口站了一个人影。
陆晚晚走到唐婉面前:“唐婉,我们谈谈吧。”
唐婉下班还没吃饭,两人就近选了一家小饭馆,面对面坐着。
现在已经过了饭店,因此店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,唐婉警惕地看了一眼陆晚晚:“谈什么?”
“你在下图市,也是医生吗?”
唐婉有些摸不着头脑:“是啊。”
看着面前警惕的唐婉,陆晚晚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决定。
昨天,她去看了外婆的墓,回到龙门市之后,又想了很多很多。
外婆的财产并没有被慕子奕拿走,李奶奶也并没有表现出对慕子奕的敌意,更重要的是,她确定慕子奕是爱她的,也知道外婆对于她的重要性。
他为什么会害死外婆,陆晚晚找不到动机。
然而失去记忆之后,陆晚晚唯二认识的下图市的人,只有慕子奕和唐婉了。
慕子奕没有否认害死外婆,但是问到原因,还是闭口不言。
沉默了一会儿,陆晚晚还是开口:“你知道我外婆是怎么死的吗?”
“突发性心脏病。”
陆晚晚一愣,在日记还有和慕子奕的对峙中,外婆明明是被人害死的,怎么会是心脏病?
此时,唐婉点的盖饭到了,她抽出一双筷子:“你到底想问什么?”
“我外婆的死,和慕子奕有关系吗?”
正要吃饭的唐婉猛地抬头:“你怎么……”
她本想说你怎么会这么想,电光火石之间,她又生出了一股阴暗的想法。
就让陆晚晚这么以为吧,让她去恨慕子奕,让慕子奕再无机会,这样慕子奕才能回头看向自己。
生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,唐婉都被自己吓了一跳,可是想到慕子奕为了陆晚晚来到龙门,为了陆晚晚推开她,甚至吼她,唐婉硬生生地咽下了剩余的话,改口:“你怎么知道?”
唐婉脸上的震惊不似装的,陆晚晚还没来得及说话,唐婉又扔下一记炸弹:
“也是他火化你的外婆。”
陆晚晚脸上血色褪尽,浑身颤抖。
这就说得通了,慕子奕害死了自己的外婆,忌惮她的能力,所以火化了她。
他害死了陆晚晚唯一的家人!
看到陆晚晚的样子,唐婉暗自窃喜,陆晚晚再也没有可能原谅慕子奕了。
几天之后,龙门市鉴定所。
这几天陆晚晚对待慕子奕越发冷淡,以前好歹能说上话,现在陆晚晚看到慕子奕,瞬间收了表情,扭头就走。
这天中午,慕子奕看到陆晚晚出了解剖室,拉住了她:“你非要这样吗?”
陆晚晚拨开慕子奕的手:“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这几天陆晚晚的冷淡,让慕子奕倍感煎熬。他终是忍不住开口:“就连同事间正常的交流也不行吗?”
陆晚晚回过头:“慕子奕,你会和害死亲人的人做同事吗?”
“我没有害死她。”
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陆晚晚,她眼中恨意滔天:“你还说谎!我已经问过别人了,你不仅害死了她,之后更是害怕我的能力,所以火化了她!”
“慕子奕,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,你是这么恶毒的人?”
慕子奕僵在了原地,脑袋嗡嗡作响。
陆晚晚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下,让他彻骨冰凉。
他想要解释,陆晚晚再次开口:“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下图市的殡仪馆了,我外婆火化的时候,签字人确实是你。”
“要不是害怕我的能力,你为什么擅自火化她?”
慕子奕喉咙干涩,急切地想要解释,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。
有些人解释的时候会觉得委屈流泪,有些人解释的时候会情绪激动,但慕子奕根本没有遇到过被人误会,想要急迫解释的情况。
他生性冷淡,要是被人误会,不重要的人,他根本不会去理会,更别说解释,而重要的人,比如说父母,不用他解释,就会站在他那一边。
他还是第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念头,想要去解释什么,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晚晚走远。
纪妈妈站在拐角处,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。
等慕子奕和陆晚晚分开了,这才提着饭盒走进了食堂。
同事们都认识了纪妈妈,笑着跟她打招呼:“纪阿姨,今天又来给陆医生送饭啊。”
“纪阿姨,你也太好了吧,我也叫你妈妈,你能给我送饭吗?”
纪妈妈笑着回应,坐在了陆晚晚面前,一层层打开饭盒:“快吃,这汤还热着呢。”
空气里瞬间弥漫着饭菜的香气,陆晚晚尝了一口:“阿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。”
纪妈妈笑道:“是啊,我这手艺,等你生了孩子,还能给你做月子餐。”
说到这,陆晚晚红了脸:“这还早着呢。”
“不早了,晚晚,你和泽琛商量好了没有,什么时候结婚啊?趁我现在身体还好,还能帮你们带孩子。”
陆晚晚放下筷子:“我和泽琛商量着,先订婚,结婚的事还没定。”
“那也好,流程还是要走的。订婚之后,你们就快点结婚吧,我看半年后就挺不错的,那时候是春天,天气不冷不热,正好办户外婚礼,鲜花种类也多。”
一提到结婚,陆晚晚就头疼,她打断纪阿姨:“阿姨,我和泽琛没想这么快结婚。”
纪阿姨叹了口气:“一个两个的,怎么都不急呢,我给泽琛打电话,他也没想那么快结婚,你们感情和经济实力都在这了,还在等什么呢?”
一番聊天下来,谁也没能说服谁,纪阿姨收拾好饭盒,走出鉴定所,脑海中慕名浮现出陆晚晚拒绝慕子奕的场景。
这两个人,谁都不急,得制造一点风波,让他们有紧张感。
想到这,纪阿姨给纪泽琛打了个电话。
对方没有接,过了半个小时,纪泽琛才打回来:“刚刚在手术,怎么了?”
纪阿姨装出一副痛惜的语气:“泽琛,之前都是我看走眼了!小晚这个孩子,你可别太信她。”
“怎么回事,妈,你慢些说,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
纪阿姨一边回想着前面的场景,一边添油加醋:“能有什么误会?我今天给小晚送饭,亲眼看到她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,还说什么原谅他害死了亲人。”
电话那头的纪泽琛沉默了,好半天,才道:“你看清楚那人什么样了吗?”
“你可别说是我说的,高鼻梁,薄嘴唇,长得挺好看的,就是像个冰块,没什么表情。要不是我去给她送饭,两个人都要亲上了,泽琛,你得抓紧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又有人喊纪泽琛,纪泽琛只得匆匆道:“我去做手术了,晚晚回来我会和她谈谈的。”
要是纪泽琛听到后面,“抓紧点,早日结婚!”肯定能猜出纪妈妈的用意,可惜天不遂人愿,他只得挂断了电话。
晚上十点半,陆晚晚走出鉴定所,坐在出租车上,疲惫地叹了口气。
今天的遗体太多,家属又不配合,实在折磨人。中间纪泽琛给她打过两个电话,她也没有接到。
走到家门口,陆晚晚还强打起精神,换上笑容打开了门:“我回来了。”
没想到,迎接她的不是纪泽琛的拥抱和欢迎,而是冷冰冰的一句话:
“你还知道回来,你怎么不干脆去找慕子奕?”
陆晚晚愣在了门口:“什么?”
纪泽琛眼睛赤红,再也没了往日的温柔:“我还真以为你对慕子奕死了心,他害死你的外婆,你还真能原谅他,往他怀里钻,陆晚晚,你怎么这么不要脸?”
要是其他男人,就算是纪妈妈说,他也不会相信,可是慕子奕不一样。
陆晚晚第一次跟他说恢复了片段的记忆开始,纪泽琛就开始做噩梦。
梦里的陆晚晚想起了全部的记忆,即使慕子奕伤害过她,她还是选择了原谅。
她说:“对不起,泽琛,这三年我确实爱你。可是我必须回到子奕的身边。”
不管纪泽琛如何劝说,分析利弊,陆晚晚还是推开了他,选择了慕子奕。
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晚晚离自己越来越远,越来越远,最后依偎在慕子奕的怀里,再也没有回头。
每次噩梦惊醒,要是在医院,纪泽琛就会打开他们的合照,告诉自己,梦中的一切并不是真的,要是在家里,他会抱住身旁的陆晚晚,轻轻呢喃:“晚晚,不要离开我。”
直到鼻尖满是陆晚晚淡淡的草木香,纪泽琛才安心下来。
可现在,纪妈妈的一通电话,又把纪泽琛的噩梦拉了出来。
陆晚晚半是迷茫半是愤怒:“纪泽琛,你说什么呢?我和你交往了快三年,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?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往他怀里钻了?”
“我哪次没拒绝他?”
是,纪泽琛每次见到陆晚晚和慕子奕,陆晚晚都在很明显地拒绝慕子奕,可这也只是她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。
纪泽琛已经把最坏的情况想了一遍,带着火开口:“你就是装给我看的。陆晚晚,你是不是和他旧情复燃了?!”
此话一出,陆晚晚胸腔涌上一股悲愤,她眼眶泛红:“你就这么不信我?”
说完,“啪”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,把自己扔到床上,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。
为自己的委屈,也为他们脆弱的爱情。
次日,陆晚晚肿着眼睛去上班,慕子奕看到之后心疼极了,想要去问问,却只得到陆晚晚的一个冷眼。
慕子奕第一次感受到无力。
她在为别的男人哭,而慕子奕,别说安慰,就连说话也做不到。
她是真心爱着纪泽琛的。
想到这,慕子奕的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。
下了班,慕子奕竟去了清吧买醉。
一说到酒,慕子奕只能想到醉醺醺的男人,被人碰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酒杯,宿醉的头疼,还有沾染上酒味的衣服
他讨厌酒,可是不喝酒,他实在无法排解心中的苦闷。
清吧里,慕子奕一开始还有些排斥,可是随着酒精上头,他再也顾不上洁癖,一杯一杯灌着。
都说酒能浇愁,可是为什么他的酒,却越喝越苦涩呢?
直到半夜,慕子奕终于从清吧出来,摇摇晃晃地回了家。
唐婉在慕子奕的家门前等了半天,才等到一身酒气的慕子奕。
慕子奕破天荒抱住了她,唐婉身子一僵,脸上扬起了笑意,刚要抬起手,只听慕子奕又道:“晚晚。”
唐婉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,她眼眶泛红:“你醉了,我是唐婉。”
两人进了屋,唐婉把慕子奕送到卧室,正要离开。
慕子奕拉住了她:“晚晚,别走。”
唐婉心中苦涩翻涌,正要抽出手,慕子奕已经抱住了她,轻柔的吻落了下来:“晚晚,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?你不要恨我”
那一瞬间,唐婉想了很多很多。
大学的时候,还没有陆晚晚,慕子奕冰块一般的人,却总是对自己最特别。
别人和他说话,他也只是冷冰冰地回应,只有她去找他说话,他才难得多说两句,眉眼也温柔不少。
他们会一起吃饭,一起散步。
慕子奕的爱,明明就该属于她!
可是为什么现在,慕子奕张口闭口都是陆晚晚?
要是他们真的发生了关系,要是她怀上了慕子奕的孩子,慕子奕能回到那个时候吗?
唐婉目光闪动,最后还是回应了慕子奕:“我是陆晚晚,我不恨你了。”
她不知道,发生关系之后,慕子奕会回到从前,还是更加讨厌她,可是她知道,要是不做点什么,他们的关系,永远不会有变化,慕子奕的眼中,也永远没有她。
窗外月色朦胧,窗内一室春光。
第二天一早,慕子奕被闹钟吵醒,身边却是空空如也,他不禁怀疑,昨天晚上的那些,都是他一个人的幻想,陆晚晚并没有在他家门口等他。
想到这,慕子奕心下一沉,正要起床,却发现了床上残留的一根长发。
他一愣,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,昨晚是真的!晚晚不恨他了!
龙门市鉴定所,同事们看着慕子奕,窃窃私语。
“慕医生这是怎么了?平常冷冷淡淡的,今天虽然也没什么表情,就是感觉怪怪的。”
“对!他周身的气质都柔和了不少,这是放弃陆医生,谈了新的人了?”
“不可能吧,昨天慕医生还缠着陆医生,今天就变心?那也太快了吧。”
直到中午,这群人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。
陆晚晚从解剖室出来,就看见慕子奕,她扭头就要走。
慕子奕正要开口。
纪泽琛的声音传来:“慕医生,能不能别缠着我的女朋友?”
说着,挡在了陆晚晚面前,亲密地搂着她的腰:“走吧,晚晚,我爸妈都想你了。”
慕子奕只能看着两人上了车,手攥成了拳头。
刚上车,陆晚晚就变了脸,昨天纪泽琛值班,没有回家,他们的矛盾,就一直搁到了今天。
要不是纪妈妈打电话要两个人一起去吃饭,还得搁得更久。
纪泽琛帮陆晚晚系好安全带,陆晚晚看着他,熟悉的消毒水味钻进鼻子,她眼眶泛红,却还是强撑着:“这件事要是不说清楚,吃十顿饭也没用。”
吵架的时候,大脑是被情绪左右的,现在纪泽琛冷静了两天,已经没了当初的愤怒,看到陆晚晚眼眶泛红,心疼道:“我就是怕你恢复记忆,被慕子奕抢走。”
陆晚晚瞪大了眼睛:“我怎么会被他抢走,他害死了我的外婆,还擅自火化了她!我就算恢复记忆,也绝不可能和他在一起!”
听到陆晚晚亲口承诺,纪泽琛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:“嗯,我相信你。”
餐厅里。
纪妈妈和纪爸爸已经点好了菜,陆晚晚刚坐下,纪妈妈热情道:“我看了,这周六是个好日子,就在周六举办订婚宴吧,早订婚早结婚!”
“阿姨,都听您的。”
纪妈妈喜上眉梢:“那就这么定了!”
纪爸爸喝了一口茶:“你看我说什么来着,两个人肯定会同意的,就你担心来担心去。”
“你知道什么,我还不是担心两个人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吵架,现在看来,两个人不仅没有吵架,感情反而更好了,我就说嘛,泽琛和晚晚感情太稳定了,总要我出手……”
听到这话的纪泽琛察觉到了不对劲:“你说的出手,就是打电话跟我说晚晚依偎在慕子奕怀里?”
纪妈妈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,捂着嘴巴,一脸心虚:“别生气,我这不是看你们感情太稳定了,没有危机感,老是不结婚,这才想着推一把吗?”
纪泽琛的眼里没了笑意,一脸正色:“妈,以后别做这种事了。我和晚晚的感情是我们的事,你就是轻飘飘的一句话,晚晚都哭了好几回了。”
听到这话,纪妈妈一脸愧疚,牵过陆晚晚的手:“哎哟,我的乖乖,都是阿姨不好。”
陆晚晚红了脸,娇嗔地瞪了一眼纪泽琛,又握上纪妈妈的手:“阿姨,我知道您着急我和泽琛的婚事,可我们就是因为要谨慎对待,才耽误了些时间。”
“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,我和泽琛总要些时间来考虑,您放心,等想好了结婚日子,第一时间就告诉您。”
一家人终于把话说开了,就在这时,服务员过来上菜,纪爸爸道:“好,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考量,我们也不多插手了,吃饭。”
餐桌上,陆晚晚看了一眼纪泽琛,心里一阵暖流流过。
她知道,纪爸爸不可能一夜之间改了性子,一定是纪泽琛天天磨他,才让他松了口。
纪泽琛是真的在为她考虑,并且付诸行动。
看着餐桌上的几人,陆晚晚有些眼泛泪花。
她虽然失去了外婆,但是现在,这些人都把自己当做亲人。
周六,威尔斯酒店。
酒店里金碧辉煌,众人喜气洋洋。
陆晚晚一身白裙,纪泽琛也穿着一身白色西服,他看到陆晚晚,眼里满是爱意,给他戴上了订婚戒指:“以后要是还有人骚扰你,你就把戒指给他们看。”
她知道医院不准佩戴首饰,虽然放心纪泽琛的人品,可还是忍不住道“还说我呢,你也要注意你那些小护士。”
这次订婚只并没有请同事,都是纪家的亲朋好友,氛围十分融洽。
就在这时,一位服务员过来:“陆小姐,门口有一位慕先生要见您。”
姓慕的,也只有慕子奕了。
这家酒店饭是好吃,可是安保却是薄弱,慕子奕站在门口半天,也没有保安来把他赶走。
陆晚晚正要拒绝,纪泽琛开口:“放他进来,去给他看看我们的订婚戒指,我们都订婚了,这里都是纪家的人,他还能搞出什么花样?”
不一会儿,慕子奕一身黑衣,张口就是:“你们不能订婚。”
这一句话吸引了宾客的注意,众人纷纷回头,纪泽琛好笑道:“怎么不能?”
说着,还拉着陆晚晚举起手:“我们都已经戴上订婚戒指了。”
慕子奕冷着脸,就要去拉陆晚晚。
纪泽琛伸手挡在她面前。
陆晚晚愤愤道:“慕子奕,你发什么疯?我不是已经说了好多次了吗,我不会原谅你的!”
慕子奕脸色一僵:“你那天晚上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纪泽琛打断他:“不好意思,慕医生,我们要继续订婚宴了,我们并没有邀请同事。”
陆晚晚也道:“慕子奕,你不能阻止我获得幸福。”
眼看陆晚晚就要和纪泽琛离开,慕子奕万千情绪翻涌,脱口而出:“你和我上床了,还和别人订婚?”
此话一出,众人纷纷回头看了过来,纪泽琛先是一愣,而后反驳:“你想拆散我们,也要说个靠谱点的谎,晚晚和我住在一起,怎么和你上床?”
慕子奕看着陆晚晚,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,一字一句道:“就是这周三。”
这周三,纪泽琛刚好在医院值夜班。
他脸色苍白,转头看向陆晚晚:“他说的是真的?”
他们好不容解开的误会,纪泽琛好不容易放下心中的顽石,慕子奕的这句话,又重新把他压得喘不过气。
在他上夜班的时候,在他和自己的父母做思想工作的时候,她居然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,甚至上床!
陆晚晚着急道:“不,我没有!”
她不知道慕子奕怎么蹦出的这句话,还正好卡在了纪泽琛值夜班的周三,但是她周三一直待在家里,怎么可能去找他?!
纪爸爸和纪妈妈也走了过来,他们脸色铁青,纪妈妈拉着纪泽琛:“泽琛,这男人胡说八道,有什么证据?你先听听小晚的解释,别不信自己人,反倒相信别人。”
纪泽琛这才恢复了神智,看向陆晚晚,颤抖着声:“你说啊,只要你说,我就信。”
众人的视线让陆晚晚压力倍增,她的头又开始痛起来,脑海中闪过片段,小时候,几个小孩聚集在一起吗,用石头砸她,喊她扫把星。
她头疼欲裂,捂着脑袋:“我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陆晚晚就晕了过去。
龙门市第一医院。
陆晚晚从病床上醒来,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纪泽琛。
他的眼里有些血丝,看到陆晚晚醒来,神色一喜,却又很快地消了下去:“你醒了,渴不渴?”
陆晚晚摇摇头,抓住纪泽琛的手:“我没出轨,你信我。”
纪泽琛的心里一团乱麻,心脏仿佛任人揉搓了一番,也不好受。
他没抽出手:“你要我怎么信你?”
“周二我们吵架,周三我去值夜班,他为什么偏偏说的是周三?”
周二吵架,陆晚晚对他大失所望,周三去找慕子奕排解寂寞,再合理不过。
纪泽琛也想说服自己,陆晚晚不是那样的人,可是脑海中却一次次跳出梦中的场景,跳出慕子奕斩钉截铁的样子。
双方都拿不出证据,纪泽琛却忍不住最糟糕的方向想。
他抽出了手:“订婚的事还是先缓一缓吧,我们都冷静一下。”
陆晚晚的手中还残留着纪泽琛的温度,她这才看清,刚戴上的订婚戒指,已经被取下来了。
陆晚晚喉咙干涩,眼眶泛红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纪泽琛走出病房。
晚上,陆晚晚辗转反侧,始终睡不着
一个病人进来,看到陆晚晚,神色古怪,看了一眼手机,又看了一眼陆晚晚:“你就是那个脚踏两条船的法医!”
陆晚晚一愣,那个病人见陆晚晚一脸迷茫,把手机举到她面前:“你上热搜了!”
她定睛一看,视频正在播放慕子奕的那句:“你和我上床了,还和别人订婚?”
而视频的标题,正是【龙门市女法医脚踏两条船,订婚当日被发现】。
视频底下的评论也是不堪入目。
“这女的一看就是水性杨花的样子。”
“估计这两个男的都以为自己是她的正派男友呢,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哪位更可怜。”
“居然真的有这种女的,我吐了。”
陆晚晚只觉得气血上涌,恨得牙痒痒。
又是慕子奕!为什么每次都是慕子奕毁了自己的所珍视的一切。
不管是唯一的亲人,还是现在恋人,都被慕子奕毁于一旦。
她也顾不上脑袋的疼痛,坐起身,一个人去办理了出院手续,打车回家。
纪泽琛开门,看着面前的陆晚晚,脸上闪过一丝惊讶。
不等纪泽琛开口,陆晚晚走了进去,抱住纪泽琛:“我没有和他上床,你信我。我有办法证明。”
陆晚晚眼眶泛红,打开了自己手机里的运动健康。
里面记录了陆晚晚每日运动的步数,精确到时间段。
周三那天,陆晚晚最后的步数,就停留在下班的七点。
当然,也不排除陆晚晚下班之后就去找慕子奕的可能,纪泽琛看到这里,已经完全相信了她:“你真的没有去他那里。”
纪泽琛终于松了一口气,正要抱他,她却推开了纪泽琛。
陆晚晚对上纪泽琛不解的眼神:“我不仅要给你一个解释,也要给网上的大家一个解释。我陆晚晚没有出轨,这是在诽谤!”
她深吸一口气,打电话给慕子奕,接通的一瞬间,按下了录音键。
这是为了发澄清视频用的。
慕子奕几乎是秒接了电话:“晚晚,你醒了。你在酒店晕倒我很担心。”
陆晚晚开门见山:“你说我和你上床了,具体是什么时候?”
“我喝了酒,不记得。”
陆晚晚又问:“我们下班是七点,你喝酒喝了多长时间?”
“大概两个小时。晚晚,你不要自欺欺人了,离开纪泽琛,和我在一起。”
陆晚晚没有再说话,挂了电话。
纪泽琛抱住她:“幸好,你没有出轨。”
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,纪泽琛终于确定,陆晚晚是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。
陆晚晚也热泪盈眶,她终于证明了自己,她没有被慕子奕再一次夺去珍视之人,她可以守护住自己的幸福!
第二天一大早,陆晚晚发布的澄清视频就上了热搜。
【龙门市女法医脚踏两条船?反转了!】
与此同时,慕子奕家中。
慕子奕刚刚晨跑回来,路上行人纷纷用怪异的眼神看他,他并没有当回事,直到掏出手机,看到那条热搜,瞬间变了脸色。
底下的评论映入眼帘,慕子奕的脸色更难看了。
“笑死了,原来是黑衣男造谣,还跑到人家的订婚宴上,真够丢人的。”
“不得不说,男人嫉妒的样子真的很丑。”
“好好的订婚宴就这么被毁了,我要是这女的,肯定要和黑衣男断绝往来。”
难道和他上床的,并不是陆晚晚?
慕子奕不敢再想下去,只当这是一场梦。
可惜生活并不能如他所愿,两个星期之后,慕子奕刚走出解剖室,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:
“子奕,唐婉都怀了你的孩子了,你还留在龙门干什么?”
听闻这话,慕子奕愣在了原地,好半天,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你说什么?”
慕爸爸的声音带着喜悦:“你这小子,我还以为你真对婉婉没有感情呢,没想到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。”
慕子奕喃喃自语:“不可能,那天不可能是唐婉。”
“什么不可能,下周必须得回来,听见没有?”
挂了电话,慕子奕失魂落魄坐在沙发上,几欲作呕。
他的教养和理智告诉他,必须为这件事负责,可是感情却极度排斥,更是不能接受自己和唐婉上了床。
更何况,他还有洁癖。慕子奕把所有的床上用品都扔到了垃圾桶,在房间喷遍了消毒水,一想到自己和唐婉在这张床上睡过,他就恨不得把整个床都扔出去。
他的洁癖越发严重,只觉得触碰过唐婉的每一寸皮肤都是脏的,洗手的次数日益增加,就算是出了解剖室,也不会摘下手套。
又一个周末,慕子奕回到了下图市,他的脚步格外沉重,刚一进门,爸妈就迎了上来,唐婉也站起身:“子奕。”
慕子奕看着唐婉的肚子:“我回来是做亲子鉴定的。”
“胡闹!婉婉能拿怀孕的事开玩笑吗?!”
纪妈妈也附和:“子奕,这话不能乱说,你知道现在产前的亲子鉴定,对孕妇身体伤害有多大吗?”
唐婉一愣,随即开口:“你真的不记得了吗?周三的那天晚上……你要是不信,我也能去做亲子鉴定。”
听到“周三的那天晚上”,慕子奕眼中的希望彻底熄灭,没再说话。
他也知道,自己家里的地址,只有唐婉知道,只是他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罢了。
众人又坐下,说了好些怀孕之后要注意的地方,慕子奕听着这些话,思绪飘到了远处。
他也曾幻想过这样的场景,只不过坐在爸妈中间的,不应该是唐婉,而是陆晚晚。
晚饭过后,两位老人出去散步,慕子奕和唐婉留在家中。
慕子奕率先开口:“我记得很清楚,喝醉之后,我叫的是晚晚的名字。”
唐婉眼眶泛红:“是,我知道你叫的是她,可是回应你的是我!”
“你为了陆晚晚做了那么多,她但凡对你有一丝感情,也不会去和别人订婚!子奕,我为了你从下图到龙门,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?”
“你最先爱上的本来就是我!”
慕子奕眼里并没有怜惜和感动,而是不耐烦和愠怒:“就算她订婚了,我也不会爱上你。”
唐婉的眼中的泪花终于落下,她看着慕子奕,胸中的委屈,难过汹涌而出:“就算不爱我,你也只能和我结婚!”
到这一步,唐婉干脆破罐子破摔,擦了擦眼泪:“陆晚晚来问过我,知不知道她外婆怎么死的,外婆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。”
听到陆晚晚,慕子奕的神色微动。
就听唐婉接着道:“我告诉他,你不仅害死了她的外婆,还把他外婆擅自火化了。”
“慕子奕,杀亲之仇,陆晚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。”
慕子奕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:“我没打算让她原谅,恨比遗忘好太多了。”
说完,慕子奕关上了房间门,只留下唐婉的一句:“慕子奕,你真的疯了。”
夜里,慕子奕辗转反侧睡不着,打开手机,却见热搜又换了词条。
【龙门市女法医反转事件主角:这次是真订婚了!】
慕子奕眼中情绪翻滚,逐字逐句地看完了热搜,却没有点开图片。
他能想象得到,陆晚晚笑得多么好看,多么幸福,但他不想看到陆晚晚和纪泽琛站在一起。
他还记得,陆晚晚和他也商量过订婚的事情,但是因为两个人工作都很忙,陆晚晚又割舍不下工作,这件事就不了了之。
现在,他愿意退步,只要陆晚晚回到他的身边,他再也不会要她辞职了。
可陆晚晚再也回不到他身边了。
夜色沉沉,慕子奕沉浸在悲伤中,不能自已。
与此同时,威尔斯酒店,灯火通明。
宾客们都走得差不多了,只剩一位中年女人。
她笑呵呵地打趣:“你们订婚真是不容易,我这个不经常玩手机的,都看到热搜了。泽琛,你可得抓紧了,她抢手得很呢。”
纪泽琛温柔地看向陆晚晚:“你也看到了,后面的热搜是晚晚自己澄清的,我相信她,也相信我们的爱情。”
女人哈哈大笑,三人又说了几句,女人叫的车到了,这才离开。
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,陆晚晚和纪泽琛长舒一口气。
纪泽琛把外套披在陆晚晚的肩上,牵着她的手:“外面凉。”
手上的温度顺着血液暖到了心里,陆晚晚的疲惫扫了大半,和纪泽琛一起走出酒店。
刚出酒店,就见门口站着一位女人,见到两人出来,连忙过来:“纪医生。”
借着灯光,陆晚晚这才看清女人的样貌,娇小玲珑,鼻梁上有一颗痣,不是白宁宁又是谁?
陆晚晚去医院给纪泽琛送饭的时候,经常会看到她找纪泽琛聊天,看到陆晚晚,立马变了表情,眼神要把她吃了一般。
白宁宁也看了一眼陆晚晚,看到她身上的外套,语气都变了:“陆小姐。”
陆晚晚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心思,干脆靠在纪泽琛的肩上:“这么晚了,有什么事吗?”
果然,看到这一幕的白宁宁脸色更加难看了,她咬着下唇:“我就是看到了热搜,刚好酒店又在我家附近,我出来买东西,顺便来说一声恭喜。”
“纪医生,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?”
纪泽琛毫不留情:“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,我们打的车很快就要到了。”
说着,宠溺地看了一眼陆晚晚:“你也看到了,我的未婚妻有些不胜酒力,把她一个人留在这,我不放心。”
白宁宁脸色苍白:“那就算了。”
直到陆晚晚和纪泽琛上了车,白宁宁才离开。
回到家,陆晚晚才道:“她怎么还不死心?”
“她就是顺便来说一声恭喜,也没什么。”
陆晚晚洗漱干净,躺到床上,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:“什么顺便,我看她是专门等着你,她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陆晚晚就进入了梦乡。
纪泽琛看着陆晚晚,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,走过去帮她盖好了被子。
陆晚晚梦到了纪泽琛。
他们牵着手,在海边散步,可是一眨眼,身边的人又成了慕子奕。
她抽出手,转身就要离开,却撞上了一棵银杏树。
银杏纷纷扬扬,她愣在原地,被慕子奕抓住了手,他的手很凉,神色温柔:“别人碰我我会觉得不舒服,是你就没有关系。”
躺在床上的陆晚晚呢喃出声:“慕子奕……”
放开我。
后面的这句,陆晚晚动了动嘴,却并没有说出声。
躺在陆晚晚身边的纪泽琛正看书,听到这句话,翻书的手一僵。
慕子奕,又是慕子奕!
他们之间的感情,究竟还要被慕子奕束缚到什么时候?
纪泽琛翻身,想要叫醒陆晚晚,可看到她的睡颜,紧皱的眉头,终究还是没出声,而是帮她盖好了被子。
纪泽琛叹了口气,关灯躺下,明明他们刚订婚,陆晚晚就躺在自己的身边,可中间却隔了一道无形的墙,同床异梦。
第二天一大早,陆晚晚醒来,身边的位置早已没人。
她坐起身,昨天做了一夜的梦,她隐隐约约觉得和过去的记忆有关,可却想不起来具体做了什么梦。
这天纪泽琛本来是不用上班的,可是他们科室有人请假,纪泽琛再不去,人手不够。
中午的十二点,陆晚晚提着饭盒来到了龙门市,她今天休假,就算纪泽琛有手术,也有时间等。
走到外科的时候,医生和护士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,陆晚晚的心中隐隐浮现一种不好的预感,那天上热搜的时候,周围人也是这种眼神。
医院本就阴凉,再加上那些视线,陆晚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,她打开手机,并没有看到关于自己的新闻和热搜。
可是周围人的视线却还是没有消失,陆晚晚看过去,刚要开口,他们又移开了视线。
陆晚晚按下心中的疑问,来到了纪泽琛的就诊室。
以往陆晚晚来送饭,纪泽琛都是一百个欢迎,饭菜一打开,消毒水的味道都消散了不少,可是现在,纪泽琛看着面前的饭菜,脑海中却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陆晚晚的那声呢喃。
饭菜的香味又被消毒水的气味所掩盖,纪泽琛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口中,味同嚼蜡。
陆晚晚看出了纪泽琛状态不对,柔声问道:“怎么了?昨天订婚宴没有喝多少酒啊,是不是着凉了?”
纪泽琛按了按眉头,放下筷子,还是说了出口:“晚晚,你要不要试试脑科治疗?”
陆晚晚一脸惊讶:“怎么突然说这个?”
从前纪泽琛没有提起,是因为他怕陆晚晚想起过去的记忆,想起和慕子奕的过往,会丢下他。
可是昨天,纪泽琛听到陆晚晚的呢喃,恍然大悟,就算他们订婚了也好,结婚了也好,慕子奕始终藏在陆晚晚的记忆片深处,像一根刺扎在纪泽琛的心中,挥之不去。
他不能拥有完完整整的陆晚晚。
既然这样,不如就让陆晚晚想起来,要是她想起之后,还坚定地选择他,他才能算是完完整整地拥有她。
如果她选择了慕子奕,他也认了。
“之前的医疗技术没有现在发达,现在医疗的器械和技术都更新了,恢复记忆也不是没有可能。”
“上次陪你回潞水镇,你把日记交给了工作人员,说是要和过去告别。你可以开启新生活,但是也不必抛弃所有的过去,晚晚,你的过去不仅有慕子奕,还有你的外婆。”
听到外婆,陆晚晚犹豫了。
陆晚晚思考之间,一个护士怒气冲冲地打开了门,看见陆晚晚,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:“好你个不要脸的女人,抢宁宁的男朋友!”
陆晚晚和纪泽琛皆是一愣,陆晚晚不可置信:“谁是白宁宁的男朋友?纪泽琛?”
她就是个经常找纪泽琛聊天的护士,怎么就变成他的女朋友了?
女人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:“除了纪医生还有谁?看热搜我就知道了,你不仅脚踏两条船,还当小三!”
“什么步数和录音,都是你编的吧!”
陆晚晚看向纪泽琛,纪泽琛皱眉,镜片后藏着怒火:“话不要乱说,谁跟你说我是白宁宁的男友?我的女朋友从始至终都只有晚晚。”
女人不依不饶:“纪医生,平常你对宁宁不怎么样就算了,现在还维护这个狐狸精!”
她的声音很大,虽然中午不少人都去吃饭了,还是有人留下来,听到声音,纷纷过来看热闹。
“那不是昨天刚订婚的那个女法医吗?她还上了热搜。”
“可是那个护士说这个医生是别人的男朋友,啧啧,现在的年轻人,关系真复杂。”
几个护士过来,也站在了女人那边:“纪医生,你真的太过分了!”
“宁宁天天记挂着你,可你呢?你这么做对得起宁宁吗?”
“平常她给你送饭,我们都气得不得了,还是宁宁帮你说话,你就这么对她!”
三人成虎,即使陆晚晚相信纪泽琛对自己的感情,相信他的为人,可是现在那么多人说他们才是一对,陆晚晚也不得不怀疑纪泽琛是否真的出轨了。
否则,为什么有那么多医护人员,说白宁宁才是纪泽琛的女朋友呢?
陆晚晚心有怀疑,看向纪泽琛,他压着怒火:“白宁宁跟你们说的?她人呢?”
说话间,纪泽琛就看到白宁宁从拐角走过来,和纪泽琛对上了视线。
几个护士围到她身边:“宁宁,我们帮你出头,你不用委屈自己,骂死这个渣男!”
白宁宁脸色一白,掩饰不住眼中的慌张:“我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就被纪泽琛打断:“你跟她们说我是你的男朋友?”
周遭的人越来越多,白宁宁看了一眼四周,咬着下唇,抬起头:“你本来就是我的男朋友!陆晚晚就是小三!”
此话一出,周围的人又窃窃私语起来。
看到白宁宁慌张的样子,纪泽琛已经猜到了大半,他怒极反笑:“白宁宁,说话要讲证据,我和晚晚有合照,有戒指,见过家长,你有什么?”
“你在这造谣诽谤,真以为我不会生气?”
白宁宁冷汗直流,半天说不出话来,几个护士也意识到了不对,转头看向白宁宁:“宁宁,你之前说的,都是骗我们的?”
白宁宁正要开口,纪泽琛道:“你要是再敢说一句假话,我们法庭见。”
她印象中的纪泽琛,永远带着温柔的笑意,不管是谁和他说话,他都会温柔回应,她也忍不住幻想,如果纪泽琛是她的恋人……
第一次说谎,说纪泽琛是自己的男朋友,大家都没有发现,于是就有了第一次,第二次,谎言越来越大。
她去找纪泽琛的那天,就是想和他坦白谎言,他那么温柔,自己再掉几滴眼泪,他肯定能原谅她。
可陆晚晚的出现,让她根本没有机会开口。
她是第一次见纪泽琛生气,瞬间慌了神,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,说不定真会把自己告到法庭。
白宁宁脸上血色褪尽,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:“是我撒谎了。”
周围安静了一瞬,又沸腾起来。
陆晚晚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,和纪泽琛对上视线。
此时主任过来:“都围在这干什么,医院禁止喧哗不知道吗?”
众人这才散开,回到就诊室,陆晚晚收拾好饭盒:“你说的脑科治疗,我会去做的。”
纪泽琛有些意外:“我以为你会考虑一段时间。”
“慕子奕,白宁宁,要是结婚的话,还要说服你爸妈接受我不辞职。我们感情的阻碍还少吗?”
陆晚晚看着纪泽琛,眼神坚毅:“你都已经努力清扫了白宁宁,还给爸妈做思想工作,我也要努力,回想起以前的记忆,和慕子奕彻底一刀两断。”
“一个慕子奕就够受得了,我可不想下次还出现一个记不起来的前任。”
这番话安抚了纪泽琛不安的心,即使慕子奕的影响深埋在陆晚晚的记忆中,但是现在的陆晚晚,也会认真对待他们的感情。
纪泽琛轻轻抚摸陆晚晚的长发,镜片也挡不住他眼里的柔情蜜意:“好,我帮你挂号。”
周一晚上十点半,陆晚晚缝合好最后一个伤口,疲惫地叹了口气。
整个鉴定所只剩下了门卫和她,她换好衣服,正要出门,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唐婉。
唐婉见到她,从长椅上站起身:“陆医生,我们谈谈。”
两个人就近选了一家清吧,倒也不是别的,这种时候寻常的店早关门了,只剩酒吧和清吧。
唐婉点了酒,却并没有喝:“我怀孕了,是子奕的孩子。”
陆晚晚醍醐灌顶,原来周三那天确实有人和慕子奕上床,慕子奕误以为唐婉是她,所以才跑到订婚宴上来了那么一出。
“慕子奕知道吗?”
唐婉点点头:“上周末,我们回到了下图,还见了双方的父母。”
既然唐婉都怀孕了,还见了父母,两个人应该是要结婚吧。结婚之后,慕子奕应该不会再缠着自己了。
陆晚晚刚松一口气,只听唐婉道:“他还是不肯和我结婚。陆晚晚,算我求你了,你离开龙门吧。”
唐婉从包里掏出一张卡,放在桌子上:“这里有五十万,是我全部的积蓄了。我为了他从下图到龙门,可他的眼中却只有你,只要你还在他的世界,他就不会和我在一起。”
“我不想打掉宝宝,也不想宝宝出生就没有父爱。”
“只要你离开,多少钱我都会给你!五十万不够,我就和家里要,家里的钱不够,我可以贷款!”
说着,唐婉眼眶泛红,哽咽出声:“我求你了。”
陆晚晚看着面前的唐婉,这个女人刚见面的时候就打了她一巴掌,接下来的见面,也没有一次好印象,而现在,她为了慕子奕,放下了最后的自尊来求陆晚晚。
陆晚晚的答案并没有如她所愿:“我不会离开龙门的。”
“唐婉,你哭也没用。我的未婚夫,他的家人,全都在龙门,我不可能为了一个慕子奕,抛弃他们。”
唐婉听到这话,眼泪更凶了,她还想说什么,陆晚晚却没有给她机会,喝下最后一口酒,走出清吧。
只留下唐婉的哭声。
接下来的日子,陆晚晚就是照常上班,配合治疗,却还是没有什么效果。
时间一晃而过,天上已经开始飘雪,陆晚晚从医院出来,鼻子冻得粉红,跑到旁边的奶茶店买了一杯热奶茶。
抱着奶茶,陆晚晚蓦地脑袋疼起来。
无数记忆碎片浮现在脑海中,陆晚晚冷汗直流,最终捕捉到了其中一个。
大雪纷飞,陆晚晚撑着伞,好不容易鼓起勇气:“慕子奕,我喜欢你。”
以往回忆起的片段只有两三个,头疼也不超过半个小时,可这次却格外难熬,陆晚晚在奶茶店坐了一个小时,回忆不断涌现,头疼也没有减轻的意思。
她强打起精神,走去了医院。
纪泽琛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,下台手术在半个小时以后,他正要走去食堂,就看见了脸色苍白的陆晚晚。
他不觉停下脚步:“怎么了,你的治疗时间不是过了吗?”
陆晚晚挤出一个安慰的笑:“我头疼,应该是这几次的治疗起作用了,我没事,你快去吃饭吧。”
“要是就这么走了,我在手术台上都不能安心。”说着,纪泽琛把陆晚晚送到了脑科住院部:“除了头疼,还有别的症状吗?”
“太多的回忆涌进我的脑袋了。”
纪泽琛脚步一顿,很快恢复了神色:“你先好好休息,鉴定所那边也请个假,我做完手术回一趟家,给你带点生活用品。你要什么就发到我的手机上。”
纪泽琛的时间太挤了,给陆晚晚办好住院手续,就要回外科做手术,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。
陆晚晚于心不忍:“你回家就好好休息吧,我一个人也可以的。”
纪泽琛笑道:“小看我呢?最忙的时候做了好几台手术,十五六个小时连轴转,这才哪到哪。”
说完,纪泽琛亲了一下陆晚晚的额头:“这种时候,本该陪在你身边的,可是我实在是走不开。晚上再来陪你。”
陆晚晚看着纪泽琛离去的背影,百感交集。
只是感动还没持续多久,一阵刺痛袭来,她蜷缩在床上,头晕眼花,直冒冷汗。
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,陆晚晚掏出电话打给了所长请假。
挂了电话,陆晚晚已经是冷汗涔涔,没多久就晕了过去。
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
从小时候,她被骂作是丧门星,克死父母,到长大,考上大学,看慕子奕的宣讲,再到和慕子奕表白。
他们谈了四年的恋爱,最后陆晚晚彻底累了,辞职,分手,埋葬外婆,离开了下图。
再次睁开眼,陆晚晚看到的是一脸担心的纪泽琛,他黑眼圈很重,人也憔悴了不少,看见陆晚晚醒来,眼中瞬间有了光彩:“晚晚,你终于醒了!你已经昏迷两天了。”
“你感觉怎么样,还有哪里不舒服吗?要不要吃东西?”
陆晚晚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纪泽琛,好半天才从梦中回过神:“泽琛,我想我不用做脑科的治疗了,我已经想起了全部的记忆。”
“我不饿,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”
夜色沉沉,慕子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。
陆晚晚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,打电话,发消息,通通石沉大海,他太阳穴突突直跳,不自觉地回想起三年前。
那时候陆晚晚也是这样没了消息,再也找不到。
慕子奕的心中越发不安,打定主意,要是明天陆晚晚还没来上班,就去问问纪泽琛。
要是纪泽琛和她一起离开了……
慕子奕不敢再往下想。
就在这时,慕子奕的手机响了,是陆晚晚。
他惊喜万分地接起电话,只听陆晚晚道:“慕子奕,出来聊聊吧,我已经回忆起了全部的记忆。”
清吧。
陆晚晚和慕子奕面对面坐着,上一次陆晚晚和慕子奕单独出来,还是三年前陆晚晚的生日。
陆晚晚抿了一口酒:“你明明可以告诉我,我们吵架的缘由,害死我外婆的凶手不是你。”
陆晚晚恢复记忆,慕子奕明明有很多话要说,可是现在却堵在喉咙里,什么都说不出来,只能说出一句:“我怕说了,你又要离开我。”
灯光朦胧,慕子奕看不清陆晚晚眼中的情绪,只听到对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。
慕子奕带着期许开口:“晚晚,你恢复了记忆,就没有什么想法吗?四年的感情,你放下了,我放不下。”
灯光昏暗,只有台上的歌手唱着歌,明明是最为放松的场景,慕子奕却绷紧了神经,等待陆晚晚的宣判。
沉默半晌,陆晚晚终于开口:“我记得,和你表白的那天,也是下着雪,你答应我的那一刻,我的心无比雀跃,明明是大冬天,我的脸却慕名发烫。我想,那只是幸福的开始。”
“可是我错了,那并不是幸福的开始,自从唐婉出现,我们的感情一碰就碎。”
慕子奕急忙道:“我现在已经和唐婉撇清关系了。”
“她都怀孕了,还叫撇清关系吗?”
慕子奕身形一愣,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,声音带着颤:“我可以让她打胎,我不会和她结婚的。晚晚,我爱的只有你。”
今天晚上,慕子奕的每句话,都比以往要长。
陆晚晚却没有丝毫的感动,只是觉得面前的男人越发陌生,从心底涌上一股疲惫。
在他去和唐婉看展览的时候,在他拒绝陪陆晚晚处理外婆后事的时候,在他火化外婆,不给自己丝毫信任的时候,她就应该分手的。
比起慕子奕,纪泽琛要好太多太多。
纪泽琛从不会对他撒谎,这次晕倒,一睁眼看见的也是纪泽琛,他们会因为误会怀疑彼此,却也总会给彼此解释的机会。
她记得慕子奕从前也是这样的,是时间消磨了他的爱意吗?
答案已经不重要了。
陆晚晚看着慕子奕,看着这个她爱了四年的男人,轻轻开口:“即使我回忆起了全部,我也不爱你,我爱的是纪泽琛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,却重重砸在纪泽琛的心脏上,痛得不能呼吸:“为什么?”
陆晚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站起身:“慕子奕,给彼此最后一点体面吧。我和泽琛已经在挑选结婚场地了,你没有机会的。要是再纠缠不清,我也不介意再次换个城市。”
挑选婚礼场地是陆晚晚骗他的,就是为了让慕子奕死心,果然,听到这句话,慕子奕浑身血液像是被冻住一般,动弹不得。
陆晚晚已经宣判了最后的结果,他输得一败涂地。
他的膝盖隐隐作痛,正是那天跪太久的后遗症。可膝盖再怎么痛,也比不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。
慕子奕和陆晚晚,再也没有可能了。
陆晚晚走出清吧,门外停着一辆车,里面坐的正是纪泽琛。
她坐上车,长舒一口气,纪泽琛抱住了她,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:“幸好你最终选择了我。”
纪泽琛松开她,看着陆晚晚,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。
就在这时,纪泽琛的手机响了,是纪妈妈打来的:
“泽琛,你爸住院了!”
车里的暧昧瞬间消散,纪泽琛神色紧张:“又是心脏病吗?我马上去医院。”
陆晚晚抚上了纪泽琛的手:“没事,有我呢。”
半夜,又是下雪,纪泽琛和陆晚晚到医院的时候,纪爸爸已经办完了住院手续,躺在床上睡着了。
纪妈妈见两个人过来了,连忙示意两个人小声点,走出病房,在走廊里说话。
纪妈妈捂着胸口:“幸好没什么大事,刚刚发病的时候可吓人了。”
纪爸爸有心脏病,但是这几年都有按时吃药和体检,基本没有复发过,纪泽琛安慰地拍拍纪妈妈的背:“之前不是好好的吗,怎么一下子就发病了?”
“还不是隔壁那个李老头,你爸和他下象棋,不知怎么就吵了起来,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,两个人越吵越凶,李老头就说,你和小晚不结婚,不生孩子,纪家要绝后了。”
“这几天总有人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,他越想越气,就进医院了。等会儿你爸醒了,可千万别刺激他,就顺着他说。你们也早点定下结婚的日子,这能让他放心。”
陆晚晚听到这番话,又不禁想起了外婆,不禁有些动摇,法医是她热爱的职业,可是为了职业舍弃家人,她也做不到。
更何况,她的外婆就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。
虽然不是陆晚晚的过错,可是她也会想,要是她能多回去看看外婆,是不是就能发现蛛丝马迹,外婆就不会死?
她不想让悲剧再次上演。
想到这,陆晚晚握紧拳头,终于下定决心,拉着纪泽琛到了另一边:“泽琛,我想好了,我们结婚吧,结婚之后我会辞职,等到生了小孩,一切都稳定下来,我再回到鉴定所。”
纪泽琛知道法医这份职业对陆晚晚有多重要,他看着陆晚晚:“要是这是你自己的想法,我不反对。要是为了我爸,大可不必,我爸这是老毛病了,你不要为了他牺牲自己。”
“这是老毛病没错,可是我们一天不结婚,就多一天复发的风险,泽琛,我已经没有亲人了,你和叔叔阿姨,就是我最后的依靠。”
陆晚晚说到这份上,纪泽琛没有再拒绝。
这时,纪妈妈过来,告诉两人纪爸爸醒了。
两人刚一进来,纪爸爸就道:“拖拖拖,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婚?!”
纪泽琛把两个人的决定告诉了他,隐下了复职的那部分。
闻言,纪爸爸和纪妈妈都笑开了花:“好啊,这下看那个李老头还有什么好说的。”
过了几天,难得放晴,慕子奕也不缠着自己了,陆晚晚心情大好,拿着手上的辞职信,打算交给所长。
路上,几个同事正在聊天,声音飘到了陆晚晚的耳朵里。
“真的?所长同意了?”
“这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,所长还能把他绑在这里吗?”
“不过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所长突然出现,打断了正在谈话的两个人:“还有心思聊天,工作都做完了?”
几个同事连忙走了,陆晚晚正要开口,所长道:“小晚来我的办公室一趟。”
陆晚晚只好跟了过去,路上和慕子奕擦肩而过。
慕子奕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晚晚,眼中情绪翻涌,却还是没说什么。
所长办公室。
陆晚晚刚一坐下,所长就道:“慕子奕辞职了,今年的晋升名额给你。”
陆晚晚瞪大了眼睛,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复。
下图市,因为自己的后遗症,和晋升擦肩而过,而现在,机会又落到了她的身上。
可为什么是在她决定辞职的今天?
所长还以为陆晚晚是太高兴了:“怎么,高兴傻啦?话都不会说了,你手上的纸是什么,是要交给我吗?”
陆晚晚连忙把辞职信揉成一团藏到背后:“没什么,我自己瞎写的,刚准备丢掉,您就来了。”
所长挥挥手:“好了,走吧,写写画画没什么,别耽误工作就行,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,组长就是你的。”
陆晚晚走出了办公室,攥着纸的手止不住用力。
她没能说出辞职。
回到解剖室,陆晚晚想了很多很多。
当初就是因为工作和爱情难以抉择,她和慕子奕才迟迟没有结婚。现在和纪泽琛在一起,也同样面临一个问题:要工作,还是要爱情?
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,要辞了工作,可是组长的位子她已经失去了一次,等她生了孩子再回到这里,还有晋升的机会吗?
她热爱这份职业,却也爱纪泽琛和他的父母。
时间在思索之间不知不觉过去,陆晚晚走出解剖室,就看见所长笑眯眯地:“小晚,等你晋升了,可得请客啊。”
说完,就走向自己车。
陆晚晚握紧拳头,直到指甲嵌入掌心,刺痛拉回了理智:“所长,这顿饭您可能吃不了了,我要辞职。”
所长目瞪口呆,开车门的手僵住了:“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走?小晚,你真的想好了?”
陆晚晚点点头:“谢谢您这些年的栽培,我虽然热爱这份职业,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。”
所长坐进车里:“考虑好了就行,记得写辞职信。”
看着所长驱车离去,陆晚晚也长舒一口气。
回到家,纪泽琛走上前抱住了她:“怎么样,交接工作要到什么时候?”
“还没确定下来。泽琛,你肯定想不到,今天怎么狗血。我还没开口说辞职,所长就告诉我,慕子奕辞职了,晋升的位子落到了我的头上。”
闻言,纪泽琛皱眉:“你放弃晋升的位子辞职了?”
陆晚晚点头:“对啊,我们都说好了嘛。”
纪泽琛却没有陆晚晚预想中的高兴,而是推开她,坐到了沙发上,眼睛里的笑意也没了。
陆晚晚不解地凑上去:“怎么了?”
“晚晚,我知道这份职业对你有多重要,之前也一直在和爸妈做思想工作,就是不想你为了婚姻牺牲自我。”
“在结婚之后,你会成为我的妻子,我爸妈的儿媳,以后会是孩子的爸妈,但在那之前,你首先是你自己。”
陆晚晚知道纪泽琛是为了自己着想,可她好不容易决定辞职,纪泽琛不仅没有安慰她,话里话外还责怪她辞职,不由升起一股火:“要是你能那么容易说服你爸妈,我还用得着辞职吗?”
纪泽琛也火了:“我说的还不够多吗?你总要给我时间!你要是相信我们的感情,相信我会说服我爸妈,也不会急着辞职!还是在晋升这个节骨眼上!”
“纪泽琛,要不是为了你,为了结婚,我会辞职吗!你就是这个态度?!”
这句话犹如一颗火化落入了油桶,纪泽琛吼道:“我从没要你辞职!是你自作多情!”
这是纪泽琛第一次吼人。
陆晚晚愣在了原地,不可置信地看着他:“我为了我们的爱情,为了我们的婚姻,辞去了我热爱的工作,你跟我说,我是自作多情?”
陆晚晚受伤的表情让纪泽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他深呼吸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走进卧室:“现在我们都不冷静,我不想跟你吵架。”
夜晚,陆晚晚躺在床上,却怎么都睡不着。
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,没有慕子奕,没有白宁宁,她甚至为了结婚辞去了工作,为什么还会吵架呢?
难道她真的不能得到幸福?
窗外又开始下雪,明明被窝是温暖的,陆晚晚却觉得仿佛置身屋外,凉到了心里。
第二天,慕子奕收拾东西正要离开,就看见一脸疲惫的陆晚晚。
她和同事们坐在一起吃饭,不解道:“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?我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。”
“男人都是这样的,你永远捉摸不透。”
几个人很快就说到下一个话题,陆晚晚吃饭慢,同事都走了,她才起身。
慕子奕走了过去:“你和纪泽琛吵架了?”
陆晚晚的脸瞬间冷了下来: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想到今天就要离开龙门,慕子奕也顾不得陆晚晚在清吧说的那些话,他听到他们的对话,心中熄灭的火苗又燃起来。
他们也是会吵架的,会感情不和的,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蜜里调油。
要是他们感情不和,陆晚晚会不会选择他?
犹如抓住父母一般,慕子奕抓住陆晚晚的手:“我永远会等你。”
陆晚晚甩开了慕子奕的手,一脸厌恶:“就算我和泽琛吵架,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,没有你插手的份儿。”
“慕子奕,我已经为了他辞职了,不久之后我们就要结婚。”
听到这句话,慕子奕僵在了原地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。
他知道陆晚晚有多爱法医这份职业,当初他们说了两年要结婚,陆晚晚还是没有退步。
这次,陆晚晚居然为了纪泽琛辞职!
嫉妒,震惊……各种情绪燃烧在慕子奕的心中,最后成了一把灰。
他彻底意识到,自己是没有希望了。
慕子奕的眼中彻底失去了光彩,万念俱灰地离开了。
晚上十一点半,陆晚晚回到家,看见纪泽琛,有些意外:“你怎么还没睡?”
纪泽琛也说过,在医院的时候,就是能休息就休息,真忙起来,十几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,太疲劳了。
见到陆晚晚回来,纪泽琛站起身,他的眼中还有红血丝,看着她道:“我不想把矛盾拖太久。”
“晚晚,那天我的语气太冲了,我的本意是,你可以同时拥有爱情和工作,为了爱情舍弃你爱的工作,对你而言太不公平了,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,我支持你。”
听到纪泽琛的解释,陆晚晚的心中的不解和烦闷也消了大半:“这是我自己选择的,我不会后悔。”
“不光是为了爱情。在我心中,你的爸妈就是我的爸妈,这是亲情,同样是我所珍视的。我并不是放弃了工作,既然我们迟早都要结婚,不如就在现在,等我生了孩子,还能回到职场。”
两个人解开了误会,终于和好,恩恩爱爱地过了一段时间。
开春的时候,陆晚晚已经辞职,纪爸爸的病也没有再复发,这天,陆晚晚正和纪泽琛在婚纱店挑婚纱,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。
电话那头的唐婉泣不成声:“陆晚晚,子奕自杀进了医院。”
陆晚晚瞪大了眼睛:“自杀?”
“医生说子奕已经没有求生意识了,我求求你,你过来看看他吧。”
尽管陆晚晚已经和慕子奕一刀两断,但是亲眼看着慕子奕死去,见死不救,也不是陆晚晚能做出来的事。
“把地址发给我。”
对方很快发了地址,陆晚晚看向纪泽琛,他握住了陆晚晚的手: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下图市第一医院。
陆晚晚赶到的时候,慕子奕的父母,还有唐婉,都坐在走廊上泣不成声。
唐婉最先看到陆晚晚,她扑了上去:“晚晚,你去看看子奕,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你了!”
陆晚晚走进病房,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,慕子奕躺在病床上,脸上毫无血色,只有旁边的心电图机表明他还活着。
纵使他们之前有过纠缠,失望,怨恨,可是看着面前生死未卜的慕子奕,陆晚晚还是于心不忍。
她轻轻喊了一声:“慕子奕。”
唐婉梨花带雨:“子奕,陆晚晚来了,你睁开眼睛看看她啊!”
慕子奕依旧毫无反应。
唐婉从包里翻出了一张纸,哽咽道:“这是子奕的遗书。”
陆晚晚神色复杂地打开,遗书的字数不多,一如慕子奕的性格:
【触碰过唐婉的每一寸皮肤都是脏的,我想过无数次跳楼,晚晚就是我的浮木。
可她要去结婚了,我最后的希望也没了。
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留恋了。】
陆晚晚颤抖着把遗书还给唐婉,她没想到,自己说的那番话成了压垮慕子奕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可这并不是她的错,慕子奕有洁癖,唐婉和他发生了关系,才是他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。
唐婉是爱他,却只想到能用孩子来逼迫他结婚,却没想到断送了他的生命。
众人守了大半夜,轮流叫慕子奕的名字,可他依旧闭着眼。
清晨第一缕阳光溜进来的时候,慕子奕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。
纵使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,哭嚎声响起的时候,陆晚晚还是不免红了眼眶。
纪泽琛搂着她:“走吧。”
陆晚晚点点头,最后看了一眼慕子奕,离开了医院。
慕子奕作为法医,鉴定了太多的死亡原因,虽然冷淡,也安慰了不少家属,可是这次,他却不能安慰自己的家属了。
他和陆晚晚的那些恩怨情仇,也随着心电图刺耳的“嘀——”声,消散在了风中。
又过了一段时间,陆晚晚和纪泽琛举行了婚礼。
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,蓝天白云,还有鲜花。
纪泽琛看着穿着婚纱的陆晚晚,红了眼眶:“晚晚,我会爱你一辈子的。”
陆晚晚看着他的样子,也红了眼眶。
她曾经差点抓住幸福。
可是唐婉的出现,慕子奕的冷淡,外婆的死亡,还有特殊能力的后遗症,把她从云朵上拽了下来,把她推进深渊。
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实现外婆的那句“健康平安,安稳幸福”。
可是纪泽琛出现了,他们克服重重困难,终于迈进了婚姻的殿堂。
台下的纪爸爸和纪妈妈看到这一幕,眼眶也湿润了。
陆晚晚擦擦泪花:“爸,妈。我本以为我没有亲人了,可是你们一直把我当亲女儿对待,今后我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。”
说着,陆晚晚又转头看向纪泽琛:“泽琛,我爱你。”
他们在蓝天白云下接吻,众人纷纷鼓掌。
三年后,龙门市鉴定所。
几个新人窃窃私语:“听说今天要来一个新人,还是一个女人。”
“这年头还有女人做法医?”
“不仅如此,她都结婚生娃了。”
所长咳嗽一声:“说什么呢?人家的专业水平在龙门也是数一数二的,当初还差点当上组长。”
说着,看向门口站在光里的女人:“欢迎回来,小晚。”
阳光下的陆晚晚熠熠生辉,大步踏进鉴定所:“你们好,我是陆晚晚。”
现在的她,回到了热爱的职业上,有一个恩爱的丈夫,公公婆婆对她很好,现在忙着带孩子,终于答应她回到鉴定所。
她没有放弃职业和爱情中的任何一个。
陆晚晚看着远处,扬起笑容。
外婆,你放心吧,我会如你所愿,“健康平安,安稳幸福”地生活下去。
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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