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牛和几个小伙伴趴在村口晒坝沿下，仅露出眼睛盯着对面，好像当年李向阳伏击龟田一般。

对面有棵槐树，寒冷的北风剥光了它的树叶，宛如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伸开双手光着身子矗立在那里。就在它上面一只斑鸠在“咕咕”叫着，不知是呼朋引伴还是渴望爱情，哪知危险正在悄悄接近。

离树几米的晒坝边有几座高耸的坟，有两个身穿棉衣，头戴棉帽，手握猎枪的男人正借着坟头猫着腰摸了过来。

前面胖的是春生大爷，后面瘦的是海生二爷，这两人是我们大队仅有的两个猎人，这两把枪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。平时枪藏在房梁上，农闲了才取出来打点野味，改善下生活。

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一个冬天，年关将至，两人已收获了两只野兔和几只鸟，将这只斑鸠收拾了就回家吃肉喝酒。春生大爷慢慢从坟头伸出枪管，瞄向那只可怜的斑鸠。只听“呯”的一声，枪响了，升起一股白烟，空气中弥漫着硫磺气味。

“冲啊”二牛带着小伙伴冲向槐树，可树下一丝血迹一根鸟毛都没有。

“二牛，二牛。”只听海生二爷大声在叫。二牛几个来到坟前呆住:只见春生大爷面朝下趴着，正“哎哟，哎哟”叫唤，背上的棉衣裂开碗口大个洞，棉花飘落在周围。

“二牛，快点回去让你爸叫几个人过来。”海生二爷跪在那里声音都发抖。

二牛和小伙伴撒腿就往村子里跑“打死人了，打死人了。”一路跑一路喊。二牛的爸金贵是队长，从几个小孩叽叽喳渣声中知道个大概，马上叫上人向晒坝赶去。

海生二爷裤裆都被尿打湿了，哆哆嗦嗦讲了原委，原来当时他突然尿急，一股冷风吹来，他不禁打了个尿颤，浑身一抖，指头扣动了扳机，正好打在前面春生的背上。

金贵毕竟是队长，见过世面，一边查看春生大爷的伤势，一边叫人回去拆半边门板来，众人合力把春生大爷抬回去。其间他趴在门板上不停叫痛，屁股拱起老高，像极了电影里祭祖时供桌上的猪。

“你这个砍脑壳的，哪个喊你去打枪嘛！可惜那棉大衣哟，今年刚用几斤上等棉缝的。”春生大娘坐在门槛上放声大哭。

“哭啥子，人又没死，要棉花我给你二斤。”金贵吼道“吃肉的时候你怎么不骂人？”

大家七手八脚把春生大爷的衣服脱下来，只见背上有个碗口大的伤。二十几颗铁砂子镶在乌黄的肉上，血珠向外冒，就像刚拨了毛的鸡。

“运气好哟，幸得是冬天，这件棉袄成了防弹衣。”金贵把那棉祆使劲一抖，果然有铁砂子掉在地上。

屋子里挤满看热闹的人，金贵叫春生大娘拿来做鞋的铁锥子用火烧红消毒，然后让女红针线最好的玉春大娘用其把铁砂子挑出来。

“你忍一下”金贵对春生大爷说道。玉春大娘一颗一颗撬，把表面浅的都撬出来了。

“可以了，铁砂子没毒，深的以后和肉长在一起就没事了。”金贵肯定地说道。

最后就是消毒止血，只见金贵含了口白酒“扑嗤”一下喷在那伤口上，下面的人杀猪般大叫起来，众人连忙把其按住。这时二老太爷拿着旱烟管过来“我这烟管从溥仪抽到现在，这老烟油去痛消火，止血生肌最好。”接着用铁锥从烟袋口掏呀掏，掏出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，抺在春生大爷背上伤口上，哎，血真止住了。

海生二爷见人没事，长松了口气，回去拿了些鸡蛋腊肉过来，春生大娘把打的野物一并做了一大桌子菜，请帮了忙的村民喝酒。

众人喝得正高兴，突然趴在里面床上的春生大爷又哼哼叫起来，金贵大笑起来“啷个把伤病员忘了嘛？”马上进去将春生大爷扶出来坐好。

“你喝得酒不哈？”金贵问道。

“酒是杀毒的，啥子喝不得嘛。”春生大爷喝了一口酒，吃了一块肥腊肉“吃肉补肉，吃饱了死也是个饱死鬼。”众人大笑。

春生大爷在床上窝了七八天，伤也就好了，不久又和海生二爷一起上山打野鸡去了。

“这次我们分开走，两路夹攻。”海生二爷说。后山野草很多，高及人腰，野兔野鸡藏身其间。海生二爷猫身蹑手蹑脚向前搜寻，突然侧面草直晃荡“有货”，他猛的站起来，朝那里就是一枪。

“哎哟”春生大爷又挨了一枪。